首页 -> 2006年第9期

范进的老丈人为什么是个屠户?

作者:王 君




  学习《范进中举》,课堂讨论很生动深入,正在酣畅淋漓中,一个孩子在下边嘀咕:杀猪的杀猪的,好好耍哟,咋个不是个农民呢?
  我心中一个激灵,这个问题倒是我备课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有一种预感,对这个“嘀咕”的讨论将会使大家对小说主题的认识更加深入。我决定把这个“嘀咕”做大。
  师:刚才我听到谷雨同学提出了一个很异类的问题,老师都还没有认真想过呢,大家“碰撞”一下,如何?
  生:屠户的社会地位本来就很低,连这样一个人都可以在范进前面耀武扬威,可见得范进是很没有用的一个家伙。
  生:那倒不一定,比屠户还穷社会地位还低的人也有,比如农民,那么作者为什么不把范进的老丈人写成一个农民呢?
  生:屠户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是一个颇为恐怖血腥的职业,这可以让范进这个老丈人的形象可怕狰狞一些,和软弱的范进形成鲜明的对比。
  生:吴敬梓不把范进的老丈人设计成一个农夫或者一个小商人,我觉得这其中是有深意的。屠户一方面要和底层的喂猪的农民接触,一方面他又要和买肉的大户人家接触,这就让他有了一个很独特的视角,他既能俯视下层农民的艰苦,又要仰视上层的富裕,这就让他最容易成为一个趋炎附势的人。而农民和其他小生意人恐怕都没有这样好的条件。
  师:这番解读真是非常深刻而独到。
  生:我觉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屠户是杀猪的,吴敬梓一定是想要在“杀”上做出点儿什么文章来。范进未中举前是被胡屠户羞辱数落,而中举后是被科举制度羞辱欺凌,同样都是被“杀”。
  生:范进未中举前,在胡屠户的面前不过和一头猪是差不多的。但是范进中举后喜极发疯的样子其实比猪还要狼狈可笑。
  生:这个职业的幽默色彩给故事本身增加了一种喜剧色彩。
  生:刚才同学们谈到了范进的人格扭曲的问题,其实胡屠夫的人格扭曲更厉害。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屠户,这个职业本身就有许多可笑可叹之处,可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先是声明自己是“有脸面的人”,不能和“平头百姓平起平坐”,他自己干着并不高贵的营生,却瞧不起那些“做田的、扒粪的”,后来随着范进的中举他的态度变化是360度,毫不铺垫毫不遮掩,竭尽巴结赞美之能事。一个屠户的人格扭曲是更让人觉得好笑好气的。
  师:大家发言很深刻!很有创意!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这样:胡屠户因为职业原因所以其言行举止自然是粗鲁可怕的,他让人自然地联想到了他带给范进的其实也是血淋淋的屠杀。但有比屠户更可怕的东西,就是科举制度和封建等级制度。在胡屠户的欺凌羞辱下,范进还能恭顺地做人,但是在中举的刺激下,范进居然喜极而疯,成为千古笑柄,可见科举这把刀比胡屠户手上的那把刀要厉害得多。
  生:我想补充的是,胡屠户手上的这把刀和科举考试这把刀其实就是架在范进头上,逼他癫狂的两把刀。
  师:那胡屠户手上的这把刀其本质是什么呢?
  生:是一种封建等级意识。
  生:是趋炎附势的社会风俗。
  师:对了,就是这些意识主宰了整个社会,主宰了各个阶层的人们,也扭曲了各个阶层的人们的灵魂。
  师:大家比较深入的讨论使老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范进终于中举了,终于推开了人生的另一道大门了,他终于迎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但是为什么吴敬梓还要设计胡屠户给范进一巴掌呢?
  生:吴敬梓是不是想通过这一巴掌提醒范进什么?
  生:吴敬梓就是想通过这一巴掌来进一步丑化范进。
  生:这一巴掌不是师长给的,不是朋友给的,而是一个大老粗胡屠户给的,走上了人生的金光大道的范进还要挨屠户这一巴掌,作者肯定是在讽刺什么的。
  师:小说借胡屠户的手给范进一巴掌,打出了些什么?
  生:打出了范进的丑态,打出了胡屠户的丑态,打出了周围人的丑态,打出了整个社会的丑态。
  师:这一巴掌,与其说是打给范进的,不如说是——
  生:打给科举制度的,打给这个趋炎附势的人群的,打给这个以利益为中心的社会的。
  师:说得好!如果范进的老丈人不是个屠户,小说情节的发展就没有这么自然无痕,整个故事就不会让我们在忍俊不禁中感受到别样的心痛了。
  
  [教后感言]
  
  教《范进中举》不是第一次了,而以次要人物的职业为切口引发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讨论倒还是第一次。这是一次没有预设的完全在具体的课堂推进中生成的教学环节。这个教学片段又一次让我看到:横看成岭侧成峰,再古老的课文,从不同的角度去俯瞰,也往往能找到全新的解读角度。“课不惊人死不休”,作为教师,应该有这样的教学追求。而只有这样的追求,才会成为不断开发课堂资源的一种动力,才能不断挖掘自己的创造潜能与教材的表达潜能,使我们的语文课推陈出新,从而呈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好风景。
  重庆外国语学校 4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