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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越忙当然越好,只是对不住你了。”三原一边说,一边张望病室的四周。床旁边的横桌上,堆着大量的书籍。看样子是病人病中消遣闲读的。最上面可以看到的是文学杂志。没有娱乐杂志,这倒令人感到意外。另有一叠很高的书籍,最上面是翻译小说,下面的书籍厚度都差不多,也有像小型杂志。看不到封面,所以无从判断是什么书籍。

  老女仆端茶出来。三原这才觉得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于是坐在椅上致意道:

  “仓促访问,很是失礼。请多保重吧。”

  安田的妻子拾起双眼看他。眼角虽略显老意,眼睛却极清澄。

  “实在不敢当,多谢。”

  三原把探病的礼物送上,她在床上欠身道谢。三原这时才看到她的肩膀确是削瘦。

  老女仆送到门口。三原在穿鞋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细声问道,“是哪一位医生看病呢?”

  老女仆顺口答称,“大佛前的长谷川先生。”说着,还指点了方向。

  二

  三原坐电车到大佛前下车。还像来时一样,小学生一路吵吵闹闹的。

  马上就找到了长谷川医院,三原递进了自己的普通名片。

  院长已经白发苍苍,但梳理得很整齐,一张大脸,面色通红。他把三原的名片放在桌上,两人相对坐下。

  “想打听一下安田的妻子的病况。”三原道明来意之后,院长的眼光从名片转到三原身上:

  “是公事?”

  “是的。”

  “是想知道病人的秘密吗?”院长间道。

  “不,不打算打听秘密。只想问一下这位太大的病情。一般的谈谈,就很好了。”

  三原说了,院长点头,吩咐护士把病历取来。

  “她的病是肺结核。属于开放性肺结核,是种长期病,很难痊愈。她已经病了三年,会好的希望是很小了。我曾经和安田先生讲明这一点。目前正注射新的特效药,希望保持原状。”院长这样说。

  “照这样说,是要经常睡在床上了?”

  “睡一阵,起一阵,还是可以,只是不能出外。”

  “像这种病情,完全不能出外吗?”三原问道。

  “不,偶尔散散步也是可以的。她在汤河原有一门亲戚,有时就到那里住一两晚。像这样程度的走动,还是可以的。”医生答道。

  “那么,阁下每天去看病?”

  “因为病况没有什么显著变化,不是每天去。只是每星期三和星期五去看一下。星期天下午也有时去。”

  三原听着颇觉奇怪,院长含笑说道:

  “那位太太对于文学有兴趣。一般的病人多喜欢徘句啊、和歌啊,那位太太却喜欢看小说,自己还写一些短篇呢。”

  三原听到这里,想起了在病室看到的文学杂志和翻译书籍。

  “我也喜欢写一些东西,和朋友编了一本薄薄的刊物。那位太太也喜欢看,我在星期日下午去和她谈谈文学,她在半年前还写过随笔。”

  院长谈得兴起,间他愿不愿意看看刊登那篇随笔的杂志。三原答称愿看。

  “就是这本。”原来是一本名叫“南林”的杂志,薄薄的,三十页上下。三原掀开封面,先看目录。

  “数字组成的风景”的题目下面,署名“安田亮子”。啊哈,三原这才知道,她原来叫做亮子。他于是开始阅读这一怪题的文章。

  “长期卧病床榻,很想阅读各式各样的书籍。但是,最近期间的小说大部索然无味,很多是只阅读了三分之一,就兴趣全失,而告放弃。某日,外子还家,把火车时间表忘在家里,我在闲极无聊时,取过闲看。睡在病床上的我本来与旅行无缘,竟意外地发生兴趣,它比粗劣的小说还有趣味。外子时常公出,购买的火车时间表很多,似乎对于时间很为注意,那知,它们在实际网途之外,对于病床上的我还另有不实际的用途。

  时间表里详细列明日本车站的站名,一一读来,我就一一设想当地风景。地方支线的站名大有令人空想之余地。丰津、崎山、油须原等,乃是九州乡间车站站名。新庄、津谷、余目等,则是东北某地的站名。每逢看到油须原这一站,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树木繁茂的九州南部农村模样;看到余目车站,则又想起荒凉的东北地区的某一小镇。因此,每当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就打开火车时间表,任意浏览,也就随意在日本全国之内,天南地北,四处遨游了。

  有此经验之后,我的空想又发展到时间的领域。例如,我偶尔看钟,现在正是下午一点三十六分。我就遍寻火车时间表,寻找火车在十三点三十六分到站的站名。首先寻到的是越后铁路的一二二号列车到达关屋车站。又发现鹿儿岛铁路的第一三九号列车也有旅客在阿久根下车。第八一五号列车停在飞弹宫田站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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