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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不知不觉走到神田附近,电车亮着流水般的灯光驶过去。

  对了,它最方便。他走到车站,买了到新宿的车票。国电车厢是最佳的思考地点,坐在这里面,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扰,自由自在地运用思想。这是山线,将在东京都内绕好几圈,只需花费少许的车资而已。

  知念买了一份晚报,放在膝上,不是要阅读,而是欺骗别人的眼睛。不管旁边坐着的人是谁,或换了谁,都会视为理所当然而不会打扰他。

  ——很显然地,相田荣一郎是自杀。从前因后果来说,都只能认为是自杀。

  原因是什么?无疑的,是受到须原的威胁。这位相互银行的大少爷挥金如土,为了弄到供他浪费的钱而开出银行的支票。不用说,必是空头支票。这支票落入须原手中。在落入他手中之前,没有人知道那是空头支票。因为那是形式完备的正规支票。

  但在金融界多年的须原,一眼就看出来。于是,他收集相田荣一郎所开出的支票,它们的金额当然不少。

  但这对于须原所要采取的行动尚嫌不够。相田荣一郎是骏远相互银行的常务董事,要揭露其渎职行为,必需让他开出更多的支票。于是,须原钉住相田荣一郎,鼓励他放纵,花天酒地,并借钱给他,而要求他开支票。

  其目的是什么?骏远相互银行和骏远银行是有连带关系的,而且骏远相互银行还在合作社时代就给骏远银行为数不少的融资。合作社改组为相互银行后,这关系仍然不变。骏远银行的放款资金可能需要接受相互银行的融通。地方性的相互银行以长期放款为多,资金丰富,利息低廉,而且不急于收回。

  于是,相田荣一郎在骏远相互银行所造成的大洞,立刻像点燃的导火线般,通到骏远银行。任何银行拍一拍,都会有灰尘掉出来,尤其是骏远银行与其子银行骏远相互银行的关系特殊。说不定帐外款的行为是秘密的。具体的内容当然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须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浪荡子相田荣一郎显然已经渐渐看出了须原的意图,他开始感到苦恼,于是为了负起责任,企图在船原温泉自杀。但须原不肯将他交还骏远相互银行,硬把他带到东京,放在自己的监视之下,这是一种掠夺,把他做为人质。因为要让荣一郎开出更多的空头支票,如果现在把荣一郎还给银行,须原的计谋就前功尽弃了。

  “新宿——新宿——”

  车站的扩音器叫唤着,但知念仍然坐着不动。荣一郎自杀未遂的原因只是这些吗?他是个花花公子,同时是个自私的人,似乎不可能只因为给银行和父亲惹了问题就自杀,可能还有其它的原因。

  会不会是与犯罪有关系?

  这件事关系着两条人命,一个是在清水港伪装自杀而被谋杀的安川。另外一个是被发现溺死于伊豆半岛西海岸的田村。他的死也可以认为是谋杀。

  相田荣一郎与这两件命案有关系吗?不能说没有。安川的死且不说,田村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土肥附近的户田海岸。当时荣一郎正在长冈和船原旅游。至少在地理上很接近。

  而且荣一郎从长冈温泉驾车兜风那天,一个青年来会晤荣一郎。虽然这名青年很快就走了,但这身分不明的青年也许和田村的死有所关联。这青年来找过荣一郎。所以荣一郎可能也脱离不了关系。

  知念在脑中回想报纸所刊载的关于田村溺死的报导,但从这里想不出什么。只是从死后所经过的时间推算,正巧是荣一郎在长冈温泉的时候。

  在长冈时,荣一郎偕同艺妓蝶丸,于六日晚上,驾车到丰川五谷庙。但是否真的到丰川去,并没有证据。从文弥的话听来,似是骗人的。荣一郎自己驾车前往,所以无法于事后根据车辆调查。也许当天晚上荣一郎带着蝶丸,驾车到土肥去了。他们于深夜才回到旅馆。

  荣一郎当夜的行动与田村的溺死没有关联吗?田村的尸体是从六日夜至三天后的早上,在户田海岸被发现的。

  不过,若说田村是被荣一郎谋杀(田村对于须原和荣一郎而言都是麻烦人物),那么,当时田村是在什么地方?假定说,荣一郎和须原设陷阱,引诱田村到土肥,在那里收拾田村,然后用车把尸体载到海边,从断崖绝壁抛入海中……

  不,虽然并非无此可能,但不太自然。

  “田端,田端——”

  车站的扩音器又在叫着。

  知念已经许久没有改变姿势,便转动颈项朝着窗外。他不是想看外面,那只是一种生理现象而已。

  电车离开田端,在黑暗的路上奔驰。沿线的街衢闪烁点点寂寞的星光。在这幽暗的灯光中,出现木材店,木材一堆堆。但转眼即逝。

  木材——知念猛然一惊。

  记得土肥附近发生过为争夺流木而打架的事,从兴津要搭车时,看到报纸有这么一则消息。这是七日早上的事,是田村死亡后的第二天早上。

  流木与田村的溺尸!

  知念觉得彷佛被人重重击了一拳,到此刻以前,一直认为田村是在土肥海中溺死,但正如死亡时间所显示,那是漂流而来的。那些流木不也是从别处漂流而来的吗?

  木材漂流的时间无法推算,但人死后所经过的时间却推算得出。田村必是六日溺死于某处海中,然后漂流到骏河湾。也许流木与尸体同时从同一地点开始漂流的,而流木提早两天漂流至距户田不远的土肥海岸。

  那么,这是怎样的情况呢?知念在脑中想象各种情况,也许不容易相信,但只有一种情况可说明。那就是流木在开始的时候是木筏,在骏河湾漂流之间才分散,然后漂流至土肥海岸。假定这些木材在仍然是木筏时载着一个人,这个男人穿着工人服装。为什么穿工人服装,等一下再思索,现在只推测可以说明的范围。

  这个人不会游泳,即使多少会游,在辽澜的骏河湾也无法游到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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