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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让·路易开始慢慢变得激动起来,他说最后这几句话时,语调铿锵有力,似乎希望自己的行为建立在诚心诚意的动机和一种责任感之上。事实上,雷莱恩和霍赖丝已经看得很清楚,让·路易生性异常懦弱,他对自己所处的这种可笑地位无能为力,不可能成为叛逆者;他从小忍受这种痛苦,到后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就开始袖手旁观;他就像一个身上压着十字架的男人,他没有权利把它抛开。与此同时,他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他从来没有当着热纳维埃夫的面提起过这些事,从来没有从这荒唐的恐怖中摆脱出来。后来,他回到了他的囚室,由于癖好和懦弱,他就留在了那儿。

  他在一张写字台旁边坐下来,很快写完一封信,把它交给雷莱恩:

  “你愿意不愿意把这个条子给埃马尔小姐,再一次乞求她原谅我呢?”

  雷莱恩一动没动,当让·路易把信放在他手上的时候,他马上就把它撕掉了。

  “这是什么意思?”年轻人问。

  “我的意思是,我本人不愿意替你传递任何消息。”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

  “我?”

  “是呀。你明天就会见到埃马尔小姐,向她求婚。”

  让·路易显出一副轻蔑的样子,他看了看雷莱恩,似乎在想:

  “你这个人怎么不明白我给你的解释呢?”

  但是,霍赖丝朝雷莱恩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

  “因为,那些话才是我愿意说的话。”

  “可是,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理由呀?”

  “理由只有一个,不过,就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在我的这次调查中要给我帮忙。”

  “调查?调查什么?”年轻人问道。

  “调查你本人提供的个人经历,因为,它并不是那么准确。”

  让·路易对此愤怒极了:

  “我必须请你相信我,先生,我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正确,没有一句不是事实。”

  “我很想表达一下我自己的观点,”雷莱恩和气地对他说,“当然,你相信你自己的经历是事实,是真理,而且,你并没有说一句与此相悖的话。但是,事实并不是,也不可能是你相信的那些东西。”

  年轻人两手抱在胸前说: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先生,看来,我所知道的事实总比你知道的事实更多。”

  “为什么会更多呢?显然在那个凄惨的夜晚,你只能是间接地了解到发生的一切事情,你没有证据,德安博里瓦夫人和沃洛伊斯夫人也没有证据。”

  “没有什么证据?”让·路易不耐烦地大声说。

  “没有当时发生混乱的证据。”

  “什么?咳,发生混乱是完全有可能的!两个孩子被放在同一个摇篮里,没有作任何的标记来区分两个孩子,护士也说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些话都是从护士那儿听来的,”雷莱恩打断他的话说。

  “她说什么了?她的话?你是在指控这个女人。”

  “我并没有指控她什么。”

  “不,你是在指控她,你在指控她撒谎。那她为什么会撒谎呢?她对说谎话并不感兴趣。她常常掉眼泪,常常感到绝望,这些都是她忠诚的证据。因为,毕竟两个母亲都在那儿,她们看见过她流泪,她们问过她。那么,我再说一遍,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让·路易非常激动。被关在旁边屋子里的德安博里瓦夫人和沃洛伊斯夫人毫无疑问都在门后边听着。听到这里,她们俩都已经悄悄地走到了房间的门口,站在那里惊奇地目瞪口呆:

  “不,不,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一遍又一遍地问过她。为什么她要撒谎呢?”两位夫人同时在心里念道着。

  “讲,先生,讲啊,”让·路易用命令的口气说,“你自己解释吧。说出引起你对完全真实的东西怀疑的理由!”

  “因为那些事实不可能成立,”雷莱恩变得激动起来,砰地猛击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对方的话,提高嗓门儿说,“不,实际发生的事情和她说的不一样。不,命运不会表现得那么残酷,让她们饱受折磨;机会也不会巧之又巧,把一连串倒霉的事情不顾后果地凑在一起!在那个不寻常的夜晚,发生的那件事情也太离奇了。医生、医生的男仆、还有他的女仆都离开了家,两个妇人又都即将分娩。她们在同一时间里,接连出现阵痛;她们也是在同一时间里,把自己的儿子带到了人间。咱们用不着再例举更多非同寻常的事情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所有的灯都熄灭了,连蜡烛都拒绝燃烧了!不可能。我再说一次,不可能,一个经过训练的助产士,干自己最基本的本职工作,会乱了阵势,这真让人接受不了。当然,在那种情况下,她也许是出于本能,出现过偶然的困惑;但是她只要还有一点本能存在,就仍然会处于戒备状态,给每一个孩子准备一个地方,两个孩子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第一个孩子放在这儿,第二个孩子放在那儿。就算他们并排躺在一起,也是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就算他们被包在同样的襁褓中,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儿细微的不同。这些琐碎的事情留在记忆中,就是不去想,它们也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头脑中。混乱?我不相信这一点。道听途说的东西可能吗?它肯定是不真实的。在虚幻的世界中,有可能。因为人们可以捕风捉影去想象各种各样离奇的事情,并且把这些事情置于错综复杂的矛盾之中。但是,在现实社会中,事情要想反映出人们现实的心态,总要有一个固定的位置,有一个核心。事实总是以逻辑的顺序排列,围绕在这个核心的周围。因此,我完全可以声明布西诺尔小姐不可能把两个孩子混在一起。”

  他说的这些话,是那么果断,就好像在出事的那个晚上他身临其境;他说的这些话,是那么有说服力,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从未产生过怀疑的人们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信心。

  两个女人和她们的儿子凑到他的跟前,焦急地透不过气来,他们问他:

  “那么,你认为她也许知道——她也许能告诉我们?”

  他修正着自己说的话;

  “我没有说能,也没有说不能。我是说,她在那几个小时里的某些行为与她所叙述的情况以及实际发生的事情并不一致。所有的奥秘给你们三个人施加了无法忍受的压力。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没有足够的注意,而且有一些事情我们不知道,可是她却知道。这就是我的看法;这就是发生过的事情。”

  让·路易声音低沉而嘶哑地说道:

  “她现在还活着。她就住在喀尔海克斯。我们可以派人去把她叫来。”

  霍赖丝马上提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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