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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多罗泰根本没有考虑这个建议。她要赶回废墟决一死战,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客店。

  她预计敌人会发动攻击,但是比她想象的时间提早了一个钟头,也就是说这是在吹哨子之前发生的事。绑架蒙福贡是预先采取的措施,然后,那两个人前往“鬼门关”,任务是阻止任何人通过,听到哨声以后向战斗地点靠拢。

  至于绑架的动机,多罗泰非常清楚。这场已经展开的搏斗,不仅仅是为了抢夺宝石,德·埃斯特雷谢还想得到另一样东西,他为此表现出了同样的疯狂和贪婪。手中掌握着蒙福贡,胜利就有了保证。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命运要跟他作梗,他也得让多罗泰屈膝投降,乖乖地听任摆布。

  为了救出蒙福贡,使他免于一死,她肯定会采取一切手段,会接受任何考验。

  “哼!这个魔鬼,”她低声说道,“他没有弄错。他抓住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她好几次注意到,路上有一些摆成圆圈的小石子或折断的树枝,她明白这是圣康坦留下的记号。她还知道,孩子们没有继续去“鬼门关”,而是向左一拐,沿着沼泽地去了海边,在礁石的掩护下,敌人发现不了他们。但是,她不管孩子们的做法,心里只想着蒙福贡可能遭遇不测,唯一的目的就是赶上绑架他的人。

  她因此重新进入半岛,越过“鬼门关”,在没有遇见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了高地上。此时,她听见第二次爆炸声。有人在废墟里开枪。对谁开枪?

  对德拉吕先生吗?对其中一个年轻人吗?

  “啊!”她想,心里十分担忧。“也许,我原本不应该离开那三位朋友的。四个人在一起,还可以互相照应。可是,大家不在一起,各散东西,结果就变得无能为力……”

  多罗泰感到奇怪,她穿过城堡的外墙,好像走进了一个静悄悄的世界。

  战场并不大,长不过四分之三法里,宽才几百米,在这个局限的空间里,应该有八九个人在作殊死对抗对峙,却听不到一点声响。没有人咿哩哇啦……

  只有小鸟啾唧,树叶小心翼翼地飘落,仿佛天地万物都在参与制造寂静的气氛。

  “真可怕,”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应该说一切都已结束?还是一切尚未开始,敌对双方仍在互相监视,准备较量?一方是埃灵顿、韦伯斯特和达里奥,另一方是德·埃斯特雷谢及其同伙。”

  她迅速地朝挂钟所在的院子走去。在栓着的两匹马旁边,她再次看到了那头驴子,它嘴里嚼着树叶,缰绳丢在地上,鞍子平平稳稳地架在背上,身上的毛汗津津地发亮。

  德拉吕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他跟上那几个外国人了吗?他的坐骑将他摔在地上,拱手交给了敌人?

  一个个无法解答的问题接踵而来。天色慢慢地黑了。

  多罗泰毫不胆怯。战争期间,在救护车里,在火线,她比那些男子汉更快地习惯炮弹的爆炸。在敌人轰炸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发抖。反之,不管她如何坚强地控制自己的神经,一切未知的事物,一切看不见听不见的事物,对她的影响也超过任何一个最胆小的男人,极度的敏感性使她有清晰的危机感。此时此刻,她深刻地感觉到危机正迫在眉睫。

  然而,她继续向前走。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推动着她前进,直至找到她的朋友和救出蒙福贡为止。她来到孤独的橡树所在的十字路口,爬上耸立着科克赞塔楼的山丘。

  寂静和孤独愈来愈深地困扰着她。万籁俱寂。如此不正常的孤独,甚至使多罗泰无法相信周围只有她一个人。有人在窥视她。有人在跟踪她。她似乎感到自己暴露在各种各样的危险之下,有人举着枪正在瞄准她,她即将跌入敌人布下的天罗地网。

  多罗泰了解自己的性格,相信自己的预感正确,而上述感觉之强烈,更使她认为这就是有确凿证据的事实。她甚至知道他们埋伏的地方。对方了解她的天性,她的想法,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一定会引导她回到塔楼,所以,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她现在不再怀疑,德拉吕先生已经落在敌人手中,在他们的要挟下,他已经说出第二个信封在她的手里,而没有这第二个信封,任何人都休想找到德·博格勒瓦尔侯爵的宝石。

  过了一两分钟。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证明她的想象。但是,事情发展的逻辑使人肯定敌人就在四周。所以,必须像面对敌人一样行动。

  通过一个难以察觉的,似乎毫无目的的动作,从她的姿势中,隐藏的敌人绝难看出她完成了一项精确的行动,她打开小荷包取出信封,捏在手里搓成了一个小纸团。

  接着,她的手压着裙摆,在拱顶下朝前走了几步。

  在她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有东西从上面坠落下来,原来是古老的狼牙闸门卡进下面的凹槽,由巨木拼接成的沉重桁架挡住了出口。

  §十六 一发千钧

  多罗泰没有回头。她已经成了囚犯。

  “我没有搞错,”她想,“他们控制了战场。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她的右手边是上塔楼的楼梯口。她或许可以上楼梯逃跑,再利用一次那副绳梯。逃跑有什么意义呢?虽然难以反抗,但是,蒙福贡被人绑架,她不应该斗争到底么?她必须冲上斗兽场面对凶恶的豺狼。

  她继续向前走。尽管孤身一人,身边没有朋友,她依然十分镇静,她一边走一边让小纸团顺着裙子掉下去,它在地上滚了几下,和路上的小石子和尘土混在一起,不见了踪影。

  她到达拱门的另一端,突然伸过来两只手,两个人用手枪指着她。

  “不准动,嗯?”

  她耸了耸肩膀。

  其中一个人严厉地重复了一遍:“不准动,否则我开枪了。”

  她看看他们。这是两个贼眉鼠眼、身穿水手服的走卒。好像就是在山庄里陪德·埃斯特雷谢的那两个人。

  她对他们说:“孩子呢?你们把孩子弄哪儿去啦?是不是你们把他带走的?”

  他们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其中一个人用枪顶住她,另一个开始搜身。但是,一个专横的声音阻止了他们:“放开她。让我来对付。”

  多罗泰没有注意到还有第三个人,粗壮的常春藤将他遮住了。他这时从墙边走出来。原来是德·埃斯特雷谢!……

  他依然伪装成俄国士兵的模样,但是,与先前已经绝然不同。多罗泰在他身上重新看见了罗伯莱和岗顶山庄的德·埃斯特雷谢。他恢复了狂妄的神气和凶恶的嘴脸,不再掩盖走起路来稍欠平衡的样子。剪掉头发和乱蓬蓬的胡子以后,可以发现他的后脑扁平以及猴子一般的下巴。

  他站在那里,好久没有出声。他在品尝胜利的滋味?准确地说,更像是在牺牲品面前感到局促不安,起码,他还在犹豫该不该马上发动攻击,他来来回回地走着,双手背在背后,停一停,接着又走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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