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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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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重新陷入沉思。多罗泰也默默无言。过了一个钟头,他们终于追上母子两人,她把大篷车上的位置让给了那个女人和她跛脚的孩子。她问那个女人,得知她在巴黎做工,也是去拉罗什-佩里亚克教堂,希望能够治好她孩子的腿疾。 “我父亲和祖父健在的时候,”女工说,“我们家已经这么做了:遇上孩子有病,就在七月十二日这一天带他去拉罗什-佩里亚克的圣福尔蒂纳小教堂。孩子的病好像就好了。” 可见,有关的传说通过不同的途径,甚至传到了这个普通的妇人和这个流浪汉的耳中。但是,这是一个走了样的传说,只剩下本来面目的一些碎片。 教堂代替了城堡。圣福尔蒂纳代替了福尔图纳。不计年分,唯有日期是算数的。 人人都去朝圣,无数的家庭在祈求神明的援助。但是,没有人提到金奖章。 晚上,一行人到达村里,多罗泰立即向人打听有关拉罗什-佩里亚克城堡的消息。 人们只知道在九公里之外,濒临大海的偏僻半岛上,有一处废墟叫这个名字。 “就在这里过夜,”姑娘决定了。“明天一早出发。” 他们没有一早出发。半夜里,在他们停大篷车的车库里,圣康坦被一股烟味和一阵噼啪声惊醒了。 他赶快起身,看见库房已经着火。他大声呼叫。他大叫救火。幸好有几个农民从大路上经过,一齐跑来帮忙。 实在太险了!他们刚把大篷车从棚子里拖出来,屋顶就塌了下来。多罗泰和她的伙伴们没有受伤。但是,独眼喜鹊半边身子被火燎了,由于车辕碰擦伤口,它死都不肯套上车子,直到七点钟,大篷车才套上一匹租来的劣马,东摇西晃地行动起来,后面跟着独眼喜鹊。 穿过教堂前的广场,他们看见那个女工和她的孩子跪在门廊下,那流浪汉在乞讨。这些人的追求到此为止。 一路无话。除了圣康坦坐在驾驶位上,其他人昏昏沉沉地挤在大篷车里睡觉。车子在九点半钟停下来。他们到达一间挂着招牌的茅屋,门上写着:阿穆鲁寡妇为行人、马夫和车夫提供食宿。 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陡坡突然断裂,形成一堵不太高的峭壁,小小的佩里亚克半岛的五条岬角像手指一样伸入海里。左边是维莱纳河的入海口。 对孩子们来说,一路行程到此结束。他们在一间半明半暗,有一个镀锌的小柜台,兼作咖啡室的饭厅里吃饭。饭后,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去照料独眼喜鹊,多罗泰向阿穆鲁寡妇打听有关拉罗什-佩里亚克废墟的情形,她刚刚开口,生性快乐和多嘴的大块头农妇就大叫起来:“啊!您也去那里啊,漂亮的小姐?” “我不是第一个吗?”多罗泰问道。 “您还真的不是第一个。已经有一位老先生和老太太走在前面了。那位老先生,我在前几年见过。还在这里住过一次。他也是来找东西的。” “什么人?找什么东西?” “天知道!据说是找宝贝。本地人谁都不相信。但是,从远方来了许多人,他们在树林子里搜来搜去,大大小小的石头都翻了个底朝天。” “允许这么做吗?” “有什么不允许?佩里亚克岛属于几个僧人所有,我说是岛,因为一涨潮就把路给淹了,他们的寺院在两法里之外的萨尔佐。听说,僧人们准备卖掉废墟和四周的土地。只不过谁愿买啊?除了荒丘野地,什么都没有。” “还有没有第二条路?” “有,还有一条石子路,从峭壁出发,连接去瓦纳的公路。但是,我告诉您,漂亮的小姐,这里地处偏僻,荒无人烟。一年见不到十个外人。只有几个牧羊人,就这么多。” 他们在十点钟安顿完毕,尽管圣康坦苦苦哀求,想陪她一起出去,但是多罗泰还是把几个孩子交给他以后,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披上最鲜艳的头巾,着手干她的事去了。 重要的一天开始了。是胜利的一天,还是失望的一天?是黑暗的一天,还是光明的一天?不管怎么样,对一个像多罗泰这样始终头脑清醒,时时非常敏感的人来说,这是十分美妙的一刻。她凭着想象,在眼前筑起了一座宏伟的宫殿,成百成千洞开的窗户,住着无数善良和凶恶的精灵,风度翩翩的王子和心地善良的仙女。 阵阵轻风从海上吹来,清凉的气息和阳光揉合一片。多罗泰往前走去,将五条岬角以及它们依托的半岛尽收眼底,海岸线犬牙交错,树木林立,岩石上布满青苔。一座坍塌了只剩半截的古塔,在树梢之上孑然而立,到处可见一些灰色的残砖断瓦。 但是,斜坡变得愈来愈陡峭。去瓦纳的公路和海岸相连,恰好是在峭壁的一个缺口,多罗泰看到了大海,潮水涨得很高,几乎来到峭壁脚下,浅浅的平静的海水淹没了半岛的顶端。 在峭壁上方,站着阿穆鲁寡妇提到过的那位老先生和他的太太。多罗泰大吃一惊,她认出是拉乌尔·达韦尔努瓦的祖父和他的老朋友朱利埃特·阿泽尔。 老男爵!朱利埃特·阿泽尔!他们怎么离开山庄,避开拉乌尔,长途跋涉,一直来到废墟的呢? 她走到他们身边,他们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出现。两个人目光茫然,惊奇地看着阻止他们前进的海水。 多罗泰感到一阵心酸。两个世纪的希望和幻想为老男爵留下的指令,甚至在他失去思想以后仍然是那么明确无误。他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不顾旅途劳累,无声无息地摸索,付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超人毅力,身边陪伴着另一个像他一样痴呆的人。他们站在一点点海水面前,好像遇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她和气地对他说道:“您跟着我来,好吗?从这里走过去一点都不困难。” 他两眼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摇摇头。旁边的女人也没有做声。她和他,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其说他们是两个有生命的人,不如说是两具由外来的意志驱动的机器人。他们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他们站在这里,同样会不知不觉地回去。 时间不多,多罗泰不再坚持。她撩起裙摆,在两腿中间用别针夹住,然后脱下鞋子和袜子,光脚踏进水里,海水很浅,连她的膝头都不到。 她走到对面,那一对老人始终没有挪动一步,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没有料到的障碍。多罗泰很同情他们,脸上带着微笑,不自觉地又向老人伸出双手。老男爵还是摇头。朱利埃特·阿泽尔还是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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