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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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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过,忙乎了一夜,您本可以迟来的……您大概知道消息了吧?” “什么消息?” “您洗劫了本城堡。” “什么话!” “我来告诉你吧。您先挽着安德道恩小姐入席再说……小姐,请允许我……” 他见姑娘神色惊慌,就把话打住。随后他突然想起来,说道:“对了,您同亚森·罗平同船旅行过……就在他被捕之前……您看他像亚森·罗平,大吃一惊,是吗?” 她没有回答。韦尔蒙微笑着走到她面前,鞠躬敬礼。她挽起了他的手臂。 他先把她领到座位上,又在她对面坐下来。席上大家谈的不是亚森·罗平,就是被盗的家具、地道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只是到了最后,谈别的话题时,韦尔蒙才参加进来。他一时打趣逗乐,一时严肃正经,一时雄辩滔滔,一时妙语连珠。他所说的一切,似乎都想引起那位姑娘注意。但她似乎在凝神思考,并未听他说话。 大家到平台上喝咖啡。平台在城堡正面,俯临前院和法国式花园。草坪中央,军队的乐队开始演奏,花园小径上,行走着一群群农民和士兵。 然而内莉小姐记着亚森·罗平的许诺:“下午三点,物归原处。我保证。” 三点钟!挂在城堡右翼的大钟,现在指着两点四十分。她忍不住不时地看一眼钟,也看一眼韦尔蒙,只见他坐在一把舒适的摇椅上,若无其事地摇着。 两点五十分……两点五十五分……姑娘变得焦虑不安起来。城堡里,院子里,田野上,到处都是人;共和国检察官和预审法官正在进行调查;在这种时候他能把原物送回,而且分秒不误,这种奇迹有可能出现吗? 然而……然而亚森·罗平的允诺是如此郑重!他精力充沛,办事果断,充满自信,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她想,他会做到的。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奇迹,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瞬息间,他们两人的目光相遇。她脸一红,转过头去。三点钟……一声,二声,三声……奥拉斯·韦尔蒙抽出怀表,又抬头看了一下钟,接着把表放回口袋。几秒钟过去了。此时,群众向草坪四周散开,让出一条道,只见两辆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驶进了花园的栅栏门。 这是跟在部队后面,载运军官箱子和士兵背包的车辆。车子在台阶前停住。 司务长从座位上跳了下来,问谁是德瓦纳先生。 德瓦纳跑下台阶。他在篷布下看到了自己的家具,油画和艺术品,摆得整整齐齐,包得严严实实。 司务长在回答问题时,出示了他从值日军官那里收到的命令,而这名值日军官又是今天早上从上级那里拿到的。根据这个命令,四营二连负责将放置在阿尔克森林阿勒十字路口的动产于下午三点钟送至蒂贝尔梅斯尼尔城堡交主人乔治·德瓦纳先生收。命令上的签名是:博韦尔上校。 “在十字路口,”司务长补充说,“东西都准备得好好的,排在草地上,并有一些过路人……在看守。我感到奇怪,但是,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一个军官检查了签字:字体很像,但是假冒的。 乐队停止了演奏。大家从货车上搬下东西,摆好家具。在一片忙乱之中,内莉小姐独自留在平台上。她表情严肃,显得心事重重,思绪纷乱,却并不想表达出来。她突然瞥见韦尔蒙走了过来,想躲开,可是平台上的栏杆拐角挡住了两侧,一排巨大的花盆横在前面,里面种着橙树、夹竹桃和竹子,只给她留出一条退路,就是那位年轻人迎上来的路。她没有动。一株竹子的嫩叶在摇曳。一线阳光在她的金发上波动。只听他低声说:“我恪守了昨夜的诺言。” 亚森·罗平在她身边。四周没有一个外人。他犹豫不决,缺乏自信地又说一遍:“我恪守了昨夜的诺言。” 他期待她说一句感谢话,至少做一个动作,表明她注重这个行动。可是她沉默不语。 这种蔑视使亚森·罗平十分气恼。他深切地感觉到,在内莉小姐明白了真相以后,自己和她之间隔着一条鸿沟,他本想为自己辩解,请求原谅,表明自己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他觉得解释一通,表明自己清白无辜,其实很荒谬。他心中涌出许多回忆,怅然说道:“往事已是多么遥远!您还记得在‘普罗旺斯’号甲板上度过的漫长时刻吗?啊,是啊……像今天一样,您手中也拿着一朵玫瑰,同这一朵一样,淡淡的……我向您要……您似乎没有听见……然而,您离去以后,我捡起了它……大概您忘了……可我保存着……” 她还是不回答,似乎离他很远。他继续说:“想着那美好的时光,您就别再想您已了解的事了。但愿过去与现在紧紧相连!但愿我不是您昨夜见到的我,仍是昔日的我。请您看着我,哪怕只有一秒钟,像过去那样看着我……我求您……难道我不是从前的我了吗?” 她如他所请求的,抬起头来看着他。接着,她一声不吭,用手指点了点他食指上戴的戒指。那只戒指指环朝外,宝石托朝内,上面镶着一颗鲜红的红宝石。 亚森·罗平脸一红。这只戒指是乔治·德瓦纳的。他苦笑着说:“您是对的。过去怎么样,今后也会怎么样。亚森·罗平就是亚森·罗平,也只能是亚森·罗平。在您和他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回忆……请原谅……我本应明白,单是我站在您旁边就是对您的侮辱……” 他拿着帽子,沿着栏杆离去。内莉走在他前面。他想拉住她,恳求她,但缺乏勇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过去,就像从前那一天,他眼睁睁地目送她走过纽约港码头的跳板。她走上了通向大门的台阶,苗条的身影衬印在前厅的大理石上。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一团云絮遮住了太阳。亚森·罗平木然注视着沙地上的小小足印。突然,他身子一震:在内莉小姐靠过的竹椅上,放着一朵玫瑰,就是他不敢要的那朵淡淡的玫瑰……大概也是遗忘的?但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遗忘的?他急忙捡起来。花瓣纷纷落下。他像收拾珍贵的纪念物似的,一瓣一瓣地拾起来。 “算了吧,”他寻思道,“我在这里无事可干了。尤其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插进来,事情就不妙了。” 花园里空无一人。但是大门边的小楼附近,站着一队警察。他钻进矮林,爬过围墙,想抄近路去火车站,就走上了田野里的一条蜿蜒小道。没走上十分钟,路就变窄了,只剩下两边陡坡之间的一条夹缝。当他走进峡谷时,有个人也迎面走来。来人是个男子,年纪大概在五十上下,身体壮实,脸刮得干干净净,手持一根沉甸甸的拐杖,肩上挂着小包。从衣着和外表看,像个外国人。 他们擦身而过。那个外国人带着不易觉察的英国腔说:“请问,先生……这是去城堡的路吗?” “笔直走,先生,到了墙脚再往左拐。他们正焦急地等着您哩。” “啊!” “是啊,昨晚我的朋友德瓦纳就向我们宣布了您要来的消息。” “该德瓦纳先生倒楣,他要是说得太多的话。” “我能第一个向您致意,十分高兴。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崇拜者中,再没有比我更虔诚的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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