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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我大叫一声跳下床,扑向窗帘。帘子已被打穿,玻璃打了一个洞。那个人呢,没有打着……原来没有人。

  没有人!这么说来,窗帘隆起的褶子害我一夜都不敢动!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些歹徒……我怒不可遏,急忙转动钥匙,打开房间,穿过候见室,打开另一扇门,冲进大房间。但是我大吃一惊,怔怔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目瞪口呆,那分惊愕,比发现窗帘后没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丢失。我想象中已抢走的东西:家具、油画、丝绒料子,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地未动!

  眼前的景象真让人大惑不解!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我听到的嘈杂声,搬动家具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观察墙壁,清点我所熟悉的每一件物品。一件也不少!最使我困惑的是,竟没有发现歹徒是从哪儿进来的。没有任何痕迹,没有移动过一把椅子,没有一个脚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双手捧头自言自语道,“我又没疯!我明明听见的嘛!”我用最细致的搜查办法,把大房间一寸一寸地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或确切地说……但我能把这看成是一个发现吗?在地板上一块小波斯地毯下面,我捡到了一张扑克牌。一张红桃7,与法国人玩的纸牌红桃7一个样。但有个奇怪的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七颗红桃尖上,都有一个窟隆,是用冲孔器冲出来,圆圆的,一般大小。

  痕迹就是这些。一张扑克牌和一封夹在书里的信。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难道这就足以肯定我不是做梦吗?整整一天,我都在客厅里寻找痕迹。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与狭小的屋子不成比例。里面的装修表明设计者趣味怪异。地板上由彩石拼成了对称形图案。护墙板也是拼出来的,有庞培式的寓意画、拜占庭式的构思、中世纪的壁画。酒神巴克科斯骑在一个酒桶上。一个皇帝,头戴金冠,胡子花白,右手执剑。客厅上部有点像工场,只开了一扇宽大的窗户。这扇窗户在夜里也是打开的。也许歹徒就是用梯子从那里爬进来的。但这也不能肯定。因为,如果是这样,在院子夯实的地上,一定会留下梯子痕迹。屋子四周空地上的青草,应该有新踩过的痕迹,可是也没有。

  我承认,我根本没有想报警。因为我该陈述的事实是如此靠不住,如此荒谬,人家会笑我的。但是到了第三天,是我为《吉尔·布拉斯》写稿的日子。我当时正为这家报刊写专栏,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件奇事,就原原本本将它写了出来。文章被人注意到了。但我明白,大家并没有把它当真。没有人把它看成真事,而是把它看成一种幻想。圣马丁夫妇嘲笑我。达斯普里在这方面有些经验,跑来看我,让我谈了事情经过,并作了一番观察……可是也没有更多的发现。

  然而,几天以后一个上午,栅门的门铃响了。昂图瓦纳跑来通报,说有位先生想见我。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姓名。我请他上楼。这人四十来岁,一头棕发,一张精力充沛的脸,衣着虽旧,但很整洁,表明他是注重仪表的。

  但形成明显对照的是他的举止可以说有些粗俗。

  他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声音嘶哑,乡音很重,证明了此人的社会地位。

  他说:“先生,在旅途一家咖啡馆里,我看到了《吉尔·布拉斯》。我拜读了您的大作,对它很……感兴趣。”

  “谢谢。”

  “于是我就回来了。”

  “啊!”

  “是的,是想同您谈谈。您所谈的事都是真的吗?”

  “绝对是。”

  “没有一点虚构?”

  “没有。”

  “既然如此,我也许能向您提供一些情况。”

  “请说吧。”

  “不。”

  “怎么,不行?”

  “我说以前得先核实一下情况是否属实。”

  “核实?”

  “我得单独留在这个房间里。”

  我惊讶地看他一眼。

  “我不太明白……”

  “我拜读大作时冒出一个念头。您文章里的某些细节,与我偶然发现的奇事,有奇怪的巧合。我如果错了,我会保持沉默。但要弄清我是否错了,就得让我独自留下……”

  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呢?我后来想起此人在提要求时,神色不安,表情忧虑。但当时我虽然有点惊讶,却不觉得他的要求有什么特别不正常的地方。

  再说,还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在驱使着我!我回答说:“好吧。要多长时间?”

  “噢!三分钟,不会更长,从现在起三分钟后,我再去找您。”我出了房间,到了楼下,掏出表。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为什么我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为什么我觉得这种时刻比其他时刻更为沉重?

  两分半……两分四十五秒……突然一声枪响。

  我大步爬上楼梯,冲进去,不禁失声惊叫起来。

  此人横倒在大房间中央,一动不动,朝左边卧着。鲜血和着脑浆从头上流出。手边有一支手枪,还在冒烟。

  他抽搐了一下,就一命呜呼了。

  但是,除了这可怕的情景,还有一件事让我恐怖,忘了立即喊救命,也没有跪下身子看看这人是否还有气。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有一张红桃7!

  我拾起这张牌。七颗红桃尖上都钻有一个洞……

  半小时以后,讷伊的警察局长就赶到了。紧接着法医也来了。最后是保安局长迪杜伊先生。我没有碰尸体。现场查看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很快就检查完了。尤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或者说只发现很少一点东西,就更显得快。在死者的口袋里,没有任何证件;在外衣上,没有任何名字;在内衣上,没有任何字母。总之,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其身分的标志。大房间依然井然有序。家具没有移动,器物仍在原位。然而这人并不是只想寻短见,并不是因为他认为我家比别处更适合自杀才来我家的!总该有个原因才促使他下决心走上绝路。而这原因必然来自于他在这三分钟里独自观察到的情况。

  是什么情况?他看到了什么?他无意中撞见了什么?他探到了什么可怕的秘密?真是无从推测。

  但到了最后一刻,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觉得十分重要。当两名警察弯身抬起尸体搬到担架上时,发现死者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松开了,一张揉皱了的名片掉了出来。

  名片上写着:乔治·昂代马特,贝里街三十七号。这意味着什么呢?乔治·昂代马特是巴黎大银行家,是金属银行的创建人和董事长。这家银行极大地促进了法国冶金工业的发展。他生活奢华,有四匹马拉的轿车和汽车,养了一圈赛马场上的骏马,他家高朋满座。大家都赞扬昂代马特夫人优雅美丽。“这是死者的名字?”我悄声问道。

  保安局长弯下腰说:“不是他。昂代马特先生脸色苍白,头发有些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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