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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吉姆的新车驶下山丘区时,埃勒里·奎恩先生走出屋子到门廊上,借着南瓜般浑圆的月亮的光辉,他无声无息地踏过草坪,环绕诺拉的房子走一圈,检视所有窗户。里面都暗着,看来爱贝塔已经走了——星期四晚上是她例行休假的时间。艾勒里用万能钥匙打开厨房门,入内后随手锁上,然后节省地使用着手电筒,一路穿过大厅走到起居室,注意不弄出声音地走上楼梯。爬到梯口时停住,皱眉——诺拉卧房门口底下有一线光亮!他凝神谛听,里面有拉开抽屉又关上的声音传出来。是小偷吗?还是又一个万圣节的恶作剧?艾勒里握紧手电筒当做棍子,用脚踢开房门。本来正弯腰搜查诺拉梳妆台最底下一个抽屉的帕特丽夏·莱特小姐,陡然跳起并惊叫。

  “喂,”奎恩先生亲切温和地说。

  “去你的!”帕特丽夏惊魂未定地喘气。“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在艾勒里戏德的注视下,她不觉脸红起来。

  “我来这里,至少有个借口——因为我是她妹妹;而你……分明就是侦探嘛,埃勒里·奎恩先生!”

  艾勒里摇动下巴,做咬牙切齿状:“你这个小魔鬼,”他钦佩地说。“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

  “当然,”帕特丽夏还嘴道。“我曾有一次听你演讲‘侦探小说在当代文明中的地位’,非常盛大的一个演讲会。”

  “在威尔斯利城?”

  “在沙拉劳伦斯。当时我觉得你长得很英俊——但世间美丽荣华逝如斯……别那么担心的样子,我不会把你珍贵的微服出巡透露出去的。”

  奎恩先生俯身亲她。

  “嗯,”帕特丽夏说。“还不错,不过,时机不对……请别这样,艾勒里,等别的时候吧。艾勒里,那些信——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如果是我爸妈,他们准担心死了——”

  “那卡特,布雷德福呢?”奎恩先生淡淡地提起。

  “卡特,”莱特小姐脸红地说,“他……晤,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有任何不对劲的事罢了——”她很快又说:“如果有的话。我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对劲。”

  艾勒里说:“没错,你确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唇膏真美妙。”

  “把它擦掉。这就对了,”帕特丽夏不解地说,“我……诺拉为什么没说信上写了些什么?”她冲口说道。“她后来回到起居室时,为什么没有拿着信?她为什么把我们都赶出卧房。艾勒里,我……好害怕。”

  艾勒里捏捏她冰凉的手。

  “我们把信找出来看看。”

  他在诺拉的一个帽盒中找到那三封信。那个帽盒搁在诺拉衣橱的架子上,三封信夹在面纸和帽盒底之间。那个帽盒装着的,是一顶有小花和淡紫色俏丽纱饰的帽子。

  “藏匿技巧笨拙,”奎恩先生嘀咕着。

  “可怜的诺拉,”帕特丽夏说,脸色发白。“给我看看!”

  艾勒里把三封信递给她。每个信封右上角该贴邮票的地方,都用红蜡笔写着日期。帕特丽夏皱起眉头。艾勒里取过三封信,将它们按红蜡笔写的日期依序排列。日期分别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十二月二十五日,一月一日。

  “这三封信,”帕特丽夏若有所思道,“收信人都是‘罗斯玛丽·海特小姐’,她是吉姆仅有的一个姐姐,我们都没有见过她。奇怪的是,三封信上都没有写城市或街道地址……”

  “那倒不要紧,”艾勒里眉头紧锁。“奇怪的是,它是用蜡笔写的。”

  “哦,吉姆习惯用细蜡笔写字,而不用铅笔,那是他的习惯。”

  “那么,信封上他姐姐的姓名是吉姆的字迹没错吗?”

  “没错,我到哪儿都认得出吉姆那潦草的字迹。艾勒里,看在老天的份上,快看那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艾勒里抽出第一个信封内的东西,三封信在诺拉昏倒时曾紧紧抓过,所以有点起皱。帕特丽夏说,便条也是吉姆的字迹,同样用红蜡笔写的:

  亲爱的姐姐:

  我知道很久没和你联系了,但你可以想象,我这一向时间过得很紧凑。我妻子今天生病了,所以现在也只能简单写几行字给你。她的病不太像生病,不过我也不知道。如果你问我到底怎么了,其实连医生也搞不清那是什么病。只盼望没什么要紧才好。当然,我会再给你写信的。尽快写信给我。

  爱你的,吉姆十一月二十八日

  “我不明白,”帕特丽夏缓缓地说。“诺拉又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前几天妈妈和我还提到这事哩。艾勒里——”

  “诺拉最近去看过威洛比医生吗?”

  “没有呀,除非……但我相信她没有。”

  “我知道了。”艾勒里声音没透露什么意味。

  “再说,上面的日期——十一月二十八日,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呢,艾勒里!吉姆怎么可能知道……”帕特丽夏没有往下讲,然后却又突然急急说:“打开第二封信看!”

  第二封信比第一封简短,但同样是用蜡笔潦草写的:

  姐:

  我不想让你担心,但我再告诉你,事情更糟了。我妻子病得很厉害,现在大家正在尽所有可能加以挽救。

  吉姆草笔十二月二十五日

  “吉姆草笔,”帕特丽夏重复信上的字。“草笔——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艾勒里两眼现在是迷雾笼罩了,他目光闪烁着。

  “但诺拉根本没有病,吉姆怎么可能知道到时候会恶化呢?”帕特丽夏惊叫。“而且提前两个月知道!”

  “我想,”奎恩先生说,“我们最好再看看第三封信。”

  说着,他抽出最后一封信。

  “艾勒里,它写些……?”

  他把信交给她,然后在诺拉卧房内来回踱步,紧张而气息短促地抽着一根烟。

  帕特丽夏眼睛睁得老大地看信。和其他两封信一样,也是吉姆的字迹,潦草的红蜡笔字,上面写着:

  最亲爱的姐姐:

  她死了。今天去世。

  我妻子,走了,宛如她从来不曾活过。她临走的最后时刻……我写不下去了。如果方便,来看我。

  吉姆一月一日

  “小乖乖,现在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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