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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雷妮生中断下来。

  “而你——想要自己独立思考?”

  “噢,思考!我不知道如何去思考,贺瑞。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杂。人们令人感到困惑。每个人都和我所认为的不同。莎蒂彼我总是以为她大胆、坚毅、专横擅权。但是她现在软弱、忧柔寡断,甚至胆怯。那么,到底那一样是真正的莎蒂彼?人不可能像那样在一天之内完全改变。”

  “不是在一天之内——不是。”

  “而凯伊特——她总是温和谦逊,让每个人欺凌她。现在她却对我们大家发号施令!甚至索贝克好像也怕她。而且甚至连亚莫士也变了——他发号施令,要人家听从!”

  “而这一切令你感到困惑不解。雷妮生?”

  “是的。因为我不明白。有时候我感觉到甚至喜妮也跟她表面上看起来的相当不同!”

  雷妮生仿佛感到荒谬地笑出声来,但是贺瑞并没有跟着她发笑。他的脸色保持严肃,满腹心思。

  “你对人的思考不多吧,雷妮生?如果你多思考,你就会了解——”他暂停了一下,然后继续。“你知道所有的坟墓里总是有一道假门吧?”

  雷妮生瞪大眼睛:“是的,当然。”

  “哦,人也是像那样。他们造出了一道假门——来欺瞒。如果他们感到软弱,感到无能,他们就造出一道堂堂的自主、虚张声势、具有压倒性权威的门——然后,过一段时间,他们变得信以为真。他们以为,而且每个人也都以为,他们就像那样。但是,在那道门之后,雷妮生,仅仅只是石块而已……因此当现实来到,真理的羽毛触及他们——他们真正的自我重新出现。对凯伊特来说,温和、谦逊带给她她所欲求的一切——丈夫和孩子。愚蠢使得她的生活容易过些。但是当现实对她构成威胁时,她的真正本性出现。她并没有改变,雷妮生——她的那种力量,那种残忍性一直都在。”

  雷妮生孩子气地说:“可是我不喜欢,贺瑞。这令我感到害怕。每一个人都跟我所认为的不同。还有,我自己呢?我一直都是老样子。”

  “是吗?”他对她微笑:“那么为什么你在这里一坐坐了这么几个钟头,额头皱起,苦思冥想?以前的雷妮生——跟凯依离去的那个雷妮生——会这样吗?”

  “噢,不会。没有需要——”雷妮生停了下来。“你明白了吧?你自己就说出来了。那就是个现实的字眼——需要!你不再是那快乐、不用思考的孩子,那接受一切事物表面价值的孩子。你不仅仅是这家里的女人之一。你是想要独立思考,思考其他人的雷妮生……”

  雷妮生缓缓说道:“我一直在想诺芙瑞……”

  “你想到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我忘不了她……她坏、她残忍、她企图伤害我们,而她现在已经死了。为什么我就不能这样想就好了?”

  “你不能吗?”

  “不能。我试过——但是——”雷妮生停顿下来。她困惑地一抹眼睛:“有时候我感觉到我了解诺芙瑞,贺瑞。”

  “了解?你什么意思?”

  “我无法解释。但是这种感觉不时地出现——几乎有如她就在我身旁一样。我感觉到——几乎感觉到——仿佛我就是她。我似乎了解她的感受。她非常不快乐,贺瑞,我现在了解了,尽管我当时并不了解。她想要伤害我们完全是因为她那么不快乐。”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雷妮生。”

  “是的,当然我不可能知道,但是我感觉到。那种悲惨,那种痛苦,那种深恨——我曾经在她脸上看出来,而我当时不了解!她一定爱过某一个人,后来出了差错——或许他死了……或是离开了——然而却使她成了那样——想要伤害——想要伤害别人。噢!随便你高兴怎么说。我知道我是对的!她成了那个老人,我父亲的情妇——她到这里来,我们讨厌她——而她想要让我们全都像她一样不快乐——是的,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这样的!”

  贺瑞以奇特的眼光看着她。

  “你说得多确信,雷妮生。然而你跟诺芙瑞并不很熟。”

  “可是我感觉到这是真的,贺瑞。我感觉得到她——诺芙瑞。有时候我感觉到她离我相当近……”

  “我明白。”

  他们之间陷入沉默。现在天色已将近暗了。

  贺瑞平静地说:“你相信,诺芙瑞并不是意外死的,不是吗?你认为她是被人丢下去的?”

  雷妮生听到人家说中了她的看法,心中起了一阵激烈的反感。

  “不,不,不要说了。”

  “可是我想,雷妮生,我们还是说出来的好——因为这已经在你脑海里。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是的!”

  贺瑞满腹心思地低下头去。他继续:“而且你认为是索贝克下的手?”

  “还可能会是谁?你记得他和那条蛇吧?而且你记得他所说的——那天——她死的那一天——在他离开大厅之前所说的吧?”

  “我记得他所说的话,是的。不过说的人并不总是做的人,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

  “可是难道你不认为她是被人杀害的吗?”

  “是的,雷妮生,我相信……可是,毕竟,这只是一个看法。我没有证据。我不认为可能有证据。这就是为什么我怂恿应贺特接受意外死亡这个说法的原因。有人推倒诺芙瑞——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你不认为是索贝克?”

  “我不这样认为。不过,如同我所说的,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因此最好是不要去想它。”

  “可是——如果不是索贝克——那么你认为是谁?”

  贺瑞摇摇头。

  “如果我有个想法——这个想法可能是错误的。所以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就永远都不知道了!”

  雷妮生话中带有沮丧的意味。

  “或许——”贺瑞犹豫了一下——“或许这样可能最好。”

  “不要知道?”

  “不要知道。”

  雷妮生颤抖起来。

  “可是——噢,贺瑞,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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