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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我猜,”萨特思韦特先生微笑着说,“在温暖的夏夜,许多夫妇来这条小路散步。”

  “可能。”

  “情人们,”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词,根本没有英国人通常的局促不安。奎恩先生对他有很大影响。他继续说:“情人们……你为情人们做了很多事,奎恩先生。”

  对方低着头没有答腔。

  “你使他们免于悲痛——免于比悲痛更惨的遭遇,免于死亡。你一直是那些死者的辩护人。”

  “你在说你自己——说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是在说我。”

  “是一回事,”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你知道这是一回事,”他坚持道,而对方并不开口。“你进行行动——通过我。

  因为某种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你不直接行动——不亲自行动。”

  “有时候我亲自行动。”奎恩先生说。

  他的声音中有种新的口气。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自觉地微微哆嗦了一下。他想,那天下午肯定会变得很冷。然而太阳看起来似乎和往常一样明媚。

  就在那时,一个姑娘从他们前面的拐角走了出来,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金发碧眼,穿着件粉红色的女棉上衣。萨特思韦特先生认出她是莫利·斯坦韦尔,他以前曾在这儿碰见过她。

  她挥挥手和他打招呼。

  “约翰和安娜刚回来,”她大声道,“他们想你肯定已经来了,但他们实在是不得不去参加那个彩排。’’“什么彩排?”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这种涂了层油彩的事儿——我不太知道你会称它什么。里面有唱歌、跳舞以及所有类似的事情。你记得来过这儿的那个曼利先生吗?他是个极棒的男高音。他演男丑角,我演女丑角。两位内行为跳舞而来——Harlequin①和科伦芭茵②,你知道的。然后有一个姑娘们的大合唱。罗斯凯梅尔夫人非常喜欢训练村于里的姑娘们唱歌。她实际上正在准备演出。音乐很美——但非常现代——简直没有任何主调。克劳德·威卡姆。可能你知道他?”

  萨特思韦特先生点点头,因为,如前面已经提到过的,认识每个人是他的m6tier ③。他知道关于那个雄心勃勃的天才克劳德·威卡姆的全部情况,也了解那个对爱好艺术的年轻小伙子有着Penchant④的胖犹太女人罗斯凯梅尔夫人的一切。他也知道利奥波德·罗斯凯梅尔爵土的全部,这位爵士希望他的妻子快乐,而且,在丈夫们中很少见的是,他不介意他妻子随心所欲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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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Harlequin:意大利、英国等喜剧中或哑剧中剃光头、戴面具、身穿杂色衣服、手持木剑的诙谐角色,喜剧角色,丑角。——译注。

  ②Columbine.:意大利传统喜剧及哑剧中丑角Harlequin的情人。—译注。

  ③法语:职业,工作。——译注。

  ④法语:强烈的偏爱。——译注。

  他们发现克劳德·威卡姆先生在和登曼夫妇吃下午茶,他不加选择地把手边的任何东西塞进嘴里,很快地聊着,挥动着他那双关节很长而且白皙的手。他那双近视眼透过一副大角质框眼镜凝视着。

  约翰·登曼坐得笔挺,气色红润,几乎没有什么圆滑的可能意向,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注意倾听着。萨特思韦特先生一出现,那位音乐家就把谈话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安娜’登曼坐在那些茶点后面,像往常一样沉默寡言、面无表情。

  萨特思韦特先生偷偷地瞥了她一眼。高大、眼睛凹陷,非常消瘦,皮肤紧紧地绷在高高的颧骨上,黑发中分,饱经风霜的面庞。一个常在户外的女人,从不使用化妆品。一个有关节的木偶女人,毫无表情,没有活力——然而……

  他想:“那张脸的后面本应该有些含义,但事实上却没有。这就是一切不对劲的地方。是的,完全不对劲。”他对克劳德·威卡姆说:“请您再说一遍您刚说的话好吗?”

  克劳德·威卡姆很喜欢自己的嗓音,他重新开始说。

  “俄国,”他说,“那是世界上惟一值得人感兴趣的国家。他们进行实验。可以说,是用活人实验。但他们仍然进行实验。

  太了不起了!”他用一只手把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又吃了一口他拿在另一只手里挥舞的巧克力奶油卷。“比如,”他嘴里塞得满满的,说道,“俄国芭蕾舞。”他想起了他的女主人,转向她,问她如何看俄国芭蕾舞?

  这个问题显然只是另一个重点的序幕——克劳德·威卡姆怎样评价俄国芭蕾舞,但她的回答出人意料,完全使他乱了阵脚。

  “我从来没观看过。”

  “什么?”他大张着嘴,吃惊地盯着她。“但——无疑她的声音继续着,平稳而且没有感情色彩。

  “我婚前是个舞蹈演员。所以现在——”

  “照常工作的例假日。”她丈夫说。

  “舞蹈。”她耸了耸肩。“我知道它所有的把戏。它不使我好奇。”

  “哦!”

  只用了一会儿克劳德就恢复了镇静。他继续说下去。

  “谈到生命,”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和对他们进行的实验。俄国人做了一个代价极其昂贵的试验。”

  克劳德·威卡姆突然转过身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大声喊道,“卡萨诺娃!不朽的,惟一的卡萨诺娃!你看过她的舞蹈?”

  “三次,”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两次在巴黎,一次在伦敦。我将——永不会忘记。”

  他几乎是恭敬地说。

  “我也见过她。”克劳德·威卡姆说,“我当时十岁。一位叔叔带着我。上帝:我将永远不会忘记。”

  他猛地把一块小面包扔到花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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