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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就跟他最近感觉到的一样,这个世界真是改变太多了。不过话说回来,私家侦探还是私家侦探,对那种人,你如果有什么隐私,一定得多加戒备。不过玛丽·李顿高夫人信上说:“波洛是我非常看重的老友,请尽力予以协助,好吗?”而玛丽绝对不是那种会跟私家侦探乱扯在一起的人。

  克朗萧上将信上也说:“是个很好的家伙,非常正直。如能尽力予以协助,当不胜感激。他也是个很有趣的人,会说很多好故事。”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这儿,实在是个很不可救药的人,衣服穿得不对,又穿着有扣子的鞋!再加上难以相信的髭!完全不像他麦瑞迪平常来往的人,看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打过猎,玩过射击,或者高尚的游戏。到底是个外国人!

  波洛有趣地看着面前的主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火车把他带到西部的这个郡来的时候,他越来越觉得有趣。现在,他终于可以亲眼看见多年以前发生那些事的现场了。

  就在那个地方——汉克斯庄园——两个住在当地的小兄弟,曾经到奥得柏利玩耍嬉戏,跟小安雅以及一个叫凯若琳的小女孩一起欢度童年。命案发生的那个早上,麦瑞迪也是从这个地方前往奥得柏利。

  那都是十六年前的事了。此刻,波洛有趣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礼貌却有些不安地迎接他的男人。

  麦瑞迪跟他所想的差不多,外表上和其他所有财力有限,喜欢户外生活的英国绅士大致一样。

  一件陈旧的哈理斯呢外套,饱经风霜,神情愉快的中年人面庞,略显黯淡的蓝色眸子,软弱的唇有一半被相当零散的胡须遮住了,他的态度犹豫不决,思绪显然很悠闲,仿佛这些年来,他的生活步调变慢了,但是他弟弟反而变快了。

  波洛猜得没错,跟这种人在一起不能急,英国乡下的悠闲生活已经在他骨子里落地生根了。

  波洛觉得,照强纳森先生的说法,他们兄弟只相差几岁,但是他却比他弟弟看来老得多。

  波洛一向很得意自己懂得处理“学生时代的领结”,但是此刻却不是想表现英国人作风的时候,不行,一定要看起来像个外国人。

  “当然,这些外国人不大懂礼节,有时候会在早餐是握手,不过,他仍然是个真正高尚的家伙……”

  波洛尽量使自己符合这种形象。两个男人坐着谨慎地谈玛丽·李顿高夫人和克朗萧上将。也提到一些其他人。还好,波洛也认识某人的堂妹,见过某人的小姑等等。他发现,对方的眼神渐渐温和起来。

  最后,波洛终于技巧地谈到他此行的目的。他很快就使得对方不再退缩,这本书,老天,是势必要写的,柯雷尔小姐——她目前是李马倩小姐——急着要他做个正确明智的编者。不幸的是,事实是众所周知的,不过只要多费点功夫,就可以避免容易伤害人的敏感问题。

  波洛又喃喃说,以往他也曾经谨慎地使一本回忆录中避免了某些不名誉的片段。

  麦瑞迪生气地涨红了脸,装烟斗时,连手都有点颤抖,他用略微结巴的声音说:“他们这么翻老帐,实在是太残忍了。十六年了,难道他们还不能放手吗?”

  波洛耸耸肩,说:“我同意你的看法,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这是情势使然,任何人都有自由重提一桩已经确认的罪行,并且加以批评。”

  “可是我觉得很可耻。”波洛喃喃道:“老天——我们可不是活在一个优雅的时代了…布莱克先生,要是你知道我曾经使某些让人不愉快的书籍…怎么说呢?和缓下来吧,你一定会觉得很意外。我现在一心只想尽力挽救柯雷尔小姐对这件事的感觉。”

  麦瑞迪喃喃说:“小卡拉!是那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真叫人不敢相信。”

  “我知道,光阴似箭,不是吗?”

  麦瑞迪叹口气,说:“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

  波洛说:“你看过柯雷尔小姐的信,就知道她非常希望知道有关那件悲惨往事的每一个细节了。”

  麦瑞迪有点愤怒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提起这一切?就这么忘了不是很好吗?”

  “布莱克先生,你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对往事了解得太清楚了。可是别忘了,柯雷尔小姐却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她所知道的只是官方的报道。”

  麦瑞迪畏缩地说:“对,我倒忘了,可怜的孩子,她的处境实在太叫人同情了。先是知道事实,然后又是那些让人泄气而又无情的审判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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