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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嗯,可怜的妇人,我想人们不该因这事而评断她;然而那女孩一定过得很苦。”

  “是的,夫人。她很自傲,也很高贵。”

  “不错,我也喜欢——高贵。现在已经不流行了。那女孩个性很特别——自傲、冷漠、倔强,然而我猜她内在实在是个有血性的孩子。”

  “夫人,我看得出我将她交给了一个很适当的保护人。”

  “不错,你不用操心。我会照顾她。她的处境颇能博取我的同情。”

  艾乐顿太太回到房间。白罗则退回惨剧现场。

  珂妮亚仍然站在甲板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她说,“我真不明白,白罗先生,开枪的人怎么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得无影无踪?”

  “对啊,怎么办到的?”贾克琳应和道。

  “啊,”白罗说,“可不像你们想的什么隐身术。小姐,凶手可以有三个方法脱身。”

  贾克琳有点困惑。她说,“三个方法?”

  “他可能往右边或左边跑。此外还会有什么途径呢?”珂妮亚怀疑地说。

  贾克琳也皱起眉头,不久又舒展开来。

  她说:“当然。在平面上,他只有两个方向可以移动,但他可以朝垂直的方向跑!就是说,他不能朝上去,但可以往下跑。”

  白罗微笑道:“你真有头脑,小姐。”

  珂妮亚说:“我晓得自己很蠢,但我还是弄不清楚。”

  贾克琳说:“白罗先生的意思是,凶手可以跨过船栏,跳到下面甲板去。”

  “哎哟!”珂妮亚惊叹道,“我却从来没想过。不过,他一定身手很敏捷。我想他真办到了,是吧?”

  “他很容易办到。”提姆说,“这类事件发生之后,总有令人震惊的一刹那。人们听到枪声,总会麻木片刻,才能有所行动。”

  “那是你的经验之谈吧,艾乐顿先生?”

  “不错。我刚才就呆立了好几秒钟,然后才跑过甲板。”

  雷斯走出贝斯勒医生的房间,以官方的口吻说:“请让开路,我们要运走尸体。”

  每个人都顺从地移开了。珂妮亚幽幽地向白罗说,“我永远也忘不了这次旅程。死了三个人……像在做恶梦。”

  斐格森恰巧听到她的话。他不赞同地说,“那是因为你生在高度文明的国家。你该像东方人那样看待死亡。这只是个意外──不值一顾。”

  “这样最好,”珂妮亚说。“他们是没受过教育的可怜人。”

  “不,没受教育也是一桩好事。教育削弱了白种人。你看看美国人──喜欢饮酒纵乐。提到文明只有令我作呕。”

  “我认为你在胡说,”珂妮亚脸红着说,“每年冬季我都去去听希腊艺术、文艺复兴时代及历史上的著名女性等课程。”

  斐格森先生叫了起来。“希腊艺术!文艺复兴时代!历史上的著名女性!听你这么说,我真想吐。女人,该把握的是未来,不是过去。这条船上死了三个女人。嗯,这有什么?

  她们的生命不如一条虫。林娜,她只是有钱!那法国女佣──只会做家务事的寄生虫!鄂特伯恩太太——一个无用的蠢女人。你认为人们真的关心她们是生是死吗?我就毫不关心。我倒以为她们死了最好!”

  “那你就错了!”珂妮亚这回真发火了。“整天听你说,说,仿佛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是重要的,真让我厌烦。我也极不喜欢鄂特伯恩太太,但她女儿总是全心全意在照顾她,她死后她女儿的心都碎了。那法国女佣我了解不深,但我希望有人会喜欢她的某些方面;至于林娜·道尔──嗯,旁的不说,她长相可爱迷人就尽够了。她艳光照人,进入任何场合都会使人赞叹地说不出话来。我自己脸孔平庸,这使我更能欣赏美。她真美──彻底的女性美──不逊于希腊艺术上的美女。任何美的东西不再存在,对世界都是一项损失。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斐格森先生倒退几步。他用力扯着头发。

  “我投降了,”他说。“你真不可思议。你内在没有一丝女人天生的恶毒性。”

  他转向白罗说:“先生,你知道吗,珂妮亚的父亲曾被林娜·黎吉薇的老爸伤害过?但这女孩,当她看见那女继承人佩戴珠链,身穿巴黎最流行的时装在海上航行时,她曾咬牙切齿吗?没有,她只是衷心喊出,‘她不是很美吗?’像只祝福的小绵羊。我想她从来没有想到要恨她。”

  珂妮亚脸色羞红。“我恨过──只是一下子。你知道,爸爸是灰心而死,因为他没有做好。”

  “恨过一下子!拜托。”

  柯妮亚羞赧地望着他。

  “嗯,你刚才不是说,该把握的是未来,不是过去?这些不都是往事?都过去了。”

  “靠过来,”裴格森说。“珂妮亚·罗柏森,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女孩。你愿嫁给我吗?”

  “太荒唐了。”

  “这是真心的求婚──虽然是在老侦探的见证下做的。

  无论如何,白罗先生,你是个见证人。我极其诚恳地向这位女性求婚──违背了我的原则,因为我不信任法律上有关两性的约束;但我不认为她会赞同别的方式,所以只有结婚。

  来吧,珂妮亚,答应我。”

  “我认为你只是在说笑。”珂妮亚又羞红了脸。

  “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

  “你不认真,”珂妮亚说。

  “你意思是我求婚方式不认真,还是我个性不认真。”

  “两者都是,但我指的主要是个性。你嘲笑一切应当在意的事。教育和文化──以及──以及死亡。你不可信赖。”

  她停口不语,又羞红了脸,赶紧奔回房里。

  斐格森注视着她的背影。“女人真是的!我相信她真的介意。她要一个男人值得信赖。信赖──老天!”他停下来,然后好奇地问道,“白罗先生,你怎么啦?你似乎沉入冥想中。”

  白罗惊醒过来。

  “我只是在回想,在回想。”

  “冥想死亡。‘死之循环’,赫邱里·白罗著名的论文之一。”

  “斐格森先生,”白罗说,“你是个很鲁莽的年轻人。”

  “你必须原谅我。我喜欢攻击既定的陈规。”

  “我是既定的陈规?”

  “以前是。你认为那女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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