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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男人都一样,只会维护名义上的正当行为,可是你们没办法要我相信那种事。要是一个无辜的女人收到那种无聊的匿名信,顶多一笑置之,把信丢掉。我就——”她顿了顿,接着说:“就会这么做。”

  可是我已经注意到她那一顿了。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本来想说“我就是那么做的”。

  “我决心向敌人宣战。”

  “我懂了,”我高兴地说:“你早就收到过匿名信了,是不是?”

  爱美·葛理菲是个不屑说谎的人,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说:“喔,对,可是我没让自己为那件事多费神。”

  “让人很不舒服吧?”我用同病相怜的态度问。

  “那当然,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神经兮兮,胡说八道的!我只看了几个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把扔进垃圾筒里。”

  “你没想到要拿给警方看?”

  “当时没想到,我总觉得——”

  我几乎忍不住脱口而说:“无火不生烟!”不过我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口。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梅根母亲的死,会不会造成她经济上的困难,她有没有需要自立谋生?

  “我记得她祖母留过一小笔钱给她,当然,狄克也会永远给她一个安身之地。不过她要是能找个工作,不要像现在那样到处闲荡,或许会更好一点。”

  “我觉得梅根这么大的女孩,正是爱玩的年纪,而不想工作。”

  爱美胀红了脸,尖声说:“你和其他男人完全一样,不喜欢女人跟你们男人竞争。你不敢相信,女人居然也能赚钱过日子,我父母亲就抱这种观念。我很盼望能学医,他们就是不愿意听我提到交学费的事,可是却心甘情愿地替欧文付学费。但是我相信,要是我真的学了医,一定会比我弟弟做个更好的医生。”

  “真遗憾,”我说:“你一定觉得很难过,一个人想做一件事……”

  她迅速接着说:“喔,我现在已经不把它放在心上了,我的自制力很强,生活忙碌得不得了,可以说是林斯塔克最快乐的人。要做的事太多了,我决心站起来反抗以往那种女人只能在家里做事的偏见。”

  “很抱歉冒犯了你。”我说。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爱美·葛理菲说话会这么激烈。

  3

  当天稍晚,我在街上遇到辛明顿。

  “梅根和我们住几天没关系吧?”我问:“她可以陪陪乔安娜,因为乔安娜在附近没什么朋友,老觉得很寂寞。”

  “嗯?啊——喔,梅根,是啊,你们太好了。”

  这时,我忽然对辛明顿产生了一股不满的感觉,好久都办法平复。他显然早把梅根忘得一干二净。要是他根本不喜欢那女孩——男人有时候免不了会嫉妒前夫的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可是他并非不喜欢她,而是根本没去注意她。就像一个不喜欢狗的人,不会注意到屋里有一只狗,等不小心跌跤到狗身上,才骂它一顿,注意到它的存在;偶尔,要是狗凑上来要你拍拍,你也会随手拍拍它。辛明顿对他继女就是带着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所以我很不高兴。

  我说:“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安顿梅根?”他似乎非常意外:“噢,她会照常住在家里,我是说,这当然还是她的家。”

  我挚爱的祖母在世时,常常爱边弹吉他边唱歌,我记得其中有一首的最后几句是:

  啊,最亲爱的女孩,我不在这儿,

  没有容身之处,没有任何地位,

  无论海边或岸上,都无法安身,

  只有,啊,只有在你的心中。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哼着这首歌。

  我们刚喝完午茶,爱蜜莉·巴顿就来了。

  她是来谈花园的事。

  我们谈了大概半小时之后,一起走到屋后去。

  这时,她放低了声音说:“希望那孩子——没对这件可怕的事感到太难过吧?”

  “你是说她母亲的死?”

  “那当然,不过我真正的意思是指隐藏在这件事之后的不快。”

  我很好奇,希望巴顿小姐能进一步解释。

  “你的看法呢?会不会是真的?”

  “喔,不,不,当然不是,我相信辛明顿太太绝对——她没有——”爱蜜莉·巴顿微红着脸,支吾道:“我是说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不过当然也可能有的真的这么想。”

  “喔?”我凝视着她说。

  爱蜜莉·巴顿胀红了脸,象个中国磁制的牧羊女。

  “我猜,这些匿名信一定是别有用心,故意想引起别人的痛苦、悲哀、”

  “寄信的人当然有他的目的。”我严厉地说。

  “不,不,柏顿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指写信的人,我是说,写信的人必定受到上天的允许,想要引我们注意自己的缺点和短处。”

  “上帝应该可以换个不那么令人讨厌的方式吧!”我说。

  爱蜜莉小姐自言自语道,天意是不可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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