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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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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总是说您什么都知道,亚历克西斯·巴弗鲁维奇。”赫尔克里·波洛用最恭维的语调说。 他心想,他在办的这件类似赫尔克里第三桩丰功伟绩的事,当真需要更多的旅行和会谈,这简直超出了他的想像。一名侍女的失踪这桩小事正在证实是他所接办的一起最长最麻烦的案件。每条线索,一经核查,就毫无结果地断了。 这天晚上,这个案件又把他引到巴黎萨莫瓦尔餐厅,老板亚历克西斯·巴弗鲁维奇伯爵自夸熟知文艺界发生的每件事。 他自鸣得意地点点头:“是啊,是啊,我知道——我一向什么都知道。你问我她到哪儿去了——那个娇小的萨慕申卡,那个优美的舞蹈演员?哦,她真是个人物,那个小不点儿。”他吻一下自己的几个指头尖儿,“一团火嘛——多么放任不羁!她应当很有前途——想必可以成为她那一代人里的首席芭蕾舞蹈家——可是忽然间中断了——她溜走了——到世界尽头去了——唉!大家很快就会忘掉她啦。” “那她如今在哪儿呐?”波洛问道。 “在瑞士。在阿尔卑斯山的瓦格拉。那些干咳不止和越来越瘦的人都去那里疗养。她快死啦,是的,她快死啦!她有一种宿命论的本性,肯定快要死啦。” 波洛咳嗽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只想得到信息。 “您没准儿记得她有个侍女吧?一个叫妮塔·瓦莱塔的侍女?” “瓦莱塔?瓦莱塔?我记得有一次见过一个侍女——在火车站,我正送卡特琳娜去伦敦。她是从意大利比萨市来的,对不?嗯,我敢肯定她是个意大利人,从比萨来的。” 赫尔克里哼了一声。 “如此说来,”他说,“我现在还得去一趟比萨啦。” 7 赫尔克里·波洛站在比萨市桑托墓地里,低头望着一个坟墓。 这么说,他的寻访就到这里结束了——在这个简朴的小土堆下面,安息着一个一度欢乐的人,她曾搅动过一个普通而年轻的英国修车工的心。 这也许是那起突发的古怪恋情最好的结局。现在那个姑娘将会在那个年轻人的记忆里永远留下他在那六月的一个下午几个迷人的钟点里见到的她的形象。不同国籍的抵触啦,不同标准的摩擦啦,幻想破灭的痛苦啦,都永远给排除了。 赫尔克里·波洛哀伤地摇摇头。他回想到自己跟瓦莱塔家里人的谈话。那位长着乡下人宽脸的母亲,那位极度悲伤而正直的父亲,那个倔强的、一头黑发的妹妹。 “是很突然,先生。非常突然。虽然多年来她时不时觉得疼……大夫让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他说得立刻动手术割掉阑尾。他当时就把她带到那家医院去……是啊,是啊,她就是死在麻醉药上了,压根儿就没醒过来。” 那位母亲唏嘘着,喃喃道:“卞卡一向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她很年轻就死了,真叫人难过……” 赫尔克里心里重复着那句话:“她很年轻就死了……” 这就是他得给那个小伙子——那个信任地求他帮助的小伙子——带回去的信息。 “你得不到她了,我的朋友,她很年轻就死了。” 他的寻找就在这里结束了——天空那边现出斜塔的轮廓,初春的花儿正呈现出浅奶色的骨朵儿,许诺着欢快的生活到来。 是不是春天这种撩人的景色使他十分反感地不愿接受这种最终判决呢?要么就是出于什么别的事?他的脑子在思索——一段话语——一句措词——一个姓名?整个儿这件事未免也结束得过于干净利落——过于明显地吻合了? 赫尔克里·波洛叹口气。他得再做一次旅行,把事情处理得不可能存在任何疑问,他得到阿尔卑斯山瓦格拉去一趟。 8 他觉得这里可真是世界的尽头了。一层层覆盖的白雪——四处零星散布着茅舍和小房子,每间里面都住着一个在跟死亡挣扎的没有活力的人。 他终于找到了卡特琳娜·萨慕申卡。他发现她在床上,深陷的面颊现出明显的红晕,又长又瘦的双手伸在被子外面,不免触动了他的回忆。他以前没记住她的姓名,却看过她表演的舞蹈——她那高超的艺术曾经使他着迷过,而且使你忘了艺术本身。 他记得麦克·诺夫金演的猎人,在安布罗斯·万德尔设计的惊人而梦幻般的森林里旋转跳跃。他记得那只可爱的飞奔的雌鹿——一个长着犄角和闪闪发光的铜蹄的金发尤物,永远在让人追逐,永远让人想占有。他记得她最后让人射中,受了伤,倒下了。麦克·诺夫金惊恐地站在那里,两手挽着那个被杀死的小鹿。 卡特琳娜·萨慕申卡有点纳闷儿地望着他,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您,是吧?您找我有什么事?” 赫尔克里·波洛朝她微微欠下身,说:“首先,小姐,我要感谢您——您的艺术曾经让我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淡然一笑。 “可我到这儿来还为了另一件事。我已经用了不少时间寻找您的一个侍女——她名叫妮塔。” “妮塔?” 她瞪视着他,现出吃惊的神情,问道:“你知道妮塔什么事吗?” “让我告诉您。” 他就对她说了他那辆汽车半路上坏了的那天晚上,泰德·威廉逊站在他面前手里拧着便帽,结结巴巴地道出他的爱情和痛苦那件事。她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在他讲完后说:“这真感动人——是的,真叫人感动……” 赫尔克里·波洛点点头。 “对,”他说,“这是个阿卡狄亚故事,对不对?小姐,您可以告诉我一些这个姑娘的事吗?” 卡特琳娜·萨慕申卡叹口气: “我倒是有过一个侍女——朱安妮塔。她长得美极了,是的——欢乐,无忧无虑。在命运上她却跟那些受神祗宠爱的人常会遭遇的情况一样,她很年轻就死了。” 这曾经是波洛自己说过的话——最终下结论的话——无可挽回的话——现在他又听到别人在说——可他却执着地问道:“她真的死了吗?” “是的,死了。” 赫尔克里·波洛沉默片刻,说道:“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我在向乔治·桑德菲尔德爵士打听您这个侍女的时候,他好像有点害怕似的,这是为什么?” 那位舞蹈演员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 “那是因为我的另外一个侍女。他认为您说的是玛丽——那个在朱安妮塔走后来的那个姑娘。她要勒索他,我想是她发现了他的一件什么丑事。她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姑娘——贼头贼脑的,总爱窥探别人的信件和上了锁的抽屉。” 波洛喃喃道:“这就解释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分钟,又接着追问道:“朱安妮塔姓瓦莱塔,对不对?后来她在比萨动阑尾手术的时候死了,对不对?” 他注意到那位舞蹈演员显得有点犹豫,随后才点点头,说:“是的,是这样的。” 波洛沉思一下,说道:“可是——还有个小问题——她家里人谈到她的时候,都称她卞卡而不是朱安妮塔。” 卡特琳娜耸耸她那瘦削的肩膀,说:“卞卡也好,朱安妮塔也好,这又有什么关系?我想也许她真正的名字叫卞卡,可她自己觉得朱安妮塔更浪漫些就用上它了。” “哦,您是这么认为吗?”他停顿一下,接着换了一种声调说,“对我来说可还有另一个解释。” “是什么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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