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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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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雄在三月十二日打了那通电话,就在第三天的公演顺利结束后。他说有急事,希望尽快见面。 “愈快愈好,最好是今晚。”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博美问是甚么事,但忠雄不肯直说,只强调有几样东西想交给她。 她当晚在银座有个饭局,最快也要到十点以后才有时间。她这么一说,父亲便问那么十一点如何,看样子事情相当紧急。 那么就十一点在老地方——博美这么答应后挂了电话。因为是三月,所以老地方就是左卫门桥。 饭局的对象是一位自由制作人。他表示正在考虑将一部小说改编成舞台剧,问博美愿不愿意导演。她也读过那部小说,本来应该会表示强烈的兴趣。然而,她无法专心与对方谈话,因为一颗心全被不祥的预感占满了。忠雄说有事,也让她很担心。 “怎么了吗?你不感兴趣吗?我还以为这是你会喜欢的题材。”制作人讶异地说。 “我怎么会不感兴趣呢!”博美赶紧否认,“您愿意找我是看得起我。只是我今天身体状况不太好,反应迟钝了些。对不起,我当然会积极考虑的。” “原来如此。你这阵子也太拚了,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谢谢您。” 与制作人分手时,是晚间十点三十分左右。她到便利商店领了钱准备给忠雄当生活费,然后搭出租车前往左卫门桥。抵达时正好十一点。 风有点大,博美在大衣领子被风吹得不断拍打中向桥走去。车子频繁来去,行人也不少。 左卫门桥跨越了三个区,桥中央起的西侧是千代田区东神田,东侧的南半部是中央区日本桥马喰町,北半部是台东区浅草桥。博美站在中央区那边的柱子旁,隔着河朝对岸看。 她看到穿着夹克的忠雄了。他双手手肘靠在桥的栏杆上,俯看着河。 博美打了电话。忠雄抬起头来,面向这边,从夹克口袋,取出手机。 “抱歉,临时把你叫出来。” “没关系,不过发生甚么事吗?” “发生了很多事情。其实我决定去旅行。” “旅行?去哪里?仙台?”她会这么问,是因为她认为这对忠雄来说大概是回忆最深刻的地方。 “嗯……大概就是那边吧。”父亲不肯明讲,不是仙台吗? “现在去做甚么?那边没有认识的人了吧?” “是没有,但是我想去悼念一下百合子,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好啊,大概要去多久?” “还没决定。搞不好,接下来会到处去走走,所以可能暂时见不到了,才把你叫出来的。” “这样啊……明天出发吗?” “嗯,我想明天一早就走。” “这样啊。路上要小心哦。对了,你不是说有东西要交给我吗?” “是啊。我脚边有个纸袋,你看得见吗?” 博美将视线往下,忠雄脚边摆了一个小纸袋。 “看得见,把那个收下就好吗?” “对。我会藏在柱子后面,你等一下来收。” “好。那么我把钱放在这边的柱子后面哦。” “不了,今天不需要钱。” “咦!可是爸爸你明天起要出门呀?身上带点钱比较好。” “不用了。够用了,你不用担心。” “是吗……” 博美觉得父亲的样子怪怪的。上次给他钱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再怎么节省,应该也所剩不多。 博美——忠雄叫她,“你可以再靠过来一点吗?” “好啊……”博美眨眨眼,看着父亲的脸。父亲是头一次这么说。 忠雄提着纸袋,缓缓向前。然而当博美也从这边靠过去时,他却在桥中央停下来了。两人的距离大约五公尺。忠雄似乎难以承受面对面一般,身体再度靠着栏杆,将手机贴着耳朵,朝河面看。 “博美,真是太好了。你能在明治座那么气派的剧场当导演,爸爸好高兴。” “谢谢。”博美尽管困惑仍然开口道谢。 “你要加油哦,要尽力去做,不要留下遗憾。这么一来,博美一定会幸福的。” “爸爸……你怎么了?” 忠雄摇摇头。 “没甚么。因为明治座的戏太好看了,忍不住就说起有的没的。你别放在心上。我要走了,你要保重啊。” “好,爸爸也好好地玩。” 然而忠雄却没有回答,稍微挥了挥手,便挂了电话。接着瞥了博美一眼,就朝另一侧走去。 走到柱子旁,忠雄又四处张望一番,躲到暗处,当他又回到人行道,再度向前时,刚才手上提的纸袋已经不见了。 博美立刻行动。她快步走到柱子那里,拎起放在柱后的纸袋。一看里面,是两个信封。拿起其中一个,上面写的是“给博美”,信封口封死了。 这时候,博美的不安达到顶点。她确定一定发生了甚么特别的事,而且绝对不是好事。博美抱着纸袋,朝忠雄走的方向疾奔。 但她跟丢了,大马路的前方也不见父亲的身影。接着她看到的,是浅草桥站的指标。忠雄住的公寓,最近的车站是小菅站。从浅草桥过去的话,会先到秋叶原,再换地铁到北千住,然后才回到小菅站。所以她猜父亲会从这里搭车。 她跑进车站,四面环顾,正巧看到忠雄通过剪票口。博美边跟着他边打开袋子,取出有电子钱币功能的信用卡。 她穿过收票口,跟在忠雄后面。奇怪的是,忠雄在往津田沼方向的那个月台等车。如果要回家,要搭对面往御茶水方向的车才对。 不久往津田沼的电车就到站了,忠雄毫不迟疑地上了车,博美也从隔壁车厢上车。她躲在别人身后怕被忠雄发现,但忠雄却出神般好像在想甚么,并没有留意四周的样子。 博美不安地纳闷父亲究竟打算去哪里,看着路线图时,忠雄在第五站新小岩下了车。博美确认他背向自己往前走了之后,才出了车厢。 出了新小岩站,忠雄沿着马路走。他的脚步没有迟疑,看得出有明确的目的。博美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但途中小跑了一段,将距离拉近为二十公尺左右。她怕隔太远会跟丢。 不久,来到荒川。忠雄过了桥,在接近河岸的地方改变方向。他离开了马路,朝河岸走去。博美慌了。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漆黑。 她奋力赶走恐惧的心,继续跟踪,心想一定要将忠雄为何来到这里查个水落石出。 但果不其然,半路跟丢了,四周甚么都没有。脚下都是草丛,有时候还会有出乎意料的东西掉下来,很难走。 没办法再走下去了——正当她这么想要放弃时,她看到了。一个不及一个人高的小小建筑物,不,应该说是个大箱子比较贴切。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用塑料布包了起来,显然是游民的住处。 那里有个看似入口的地方,挂着布帘。布帘没有拉紧,光线从那里透出来。 博美伸长了脖子,悄悄往里面看。下一瞬间她瞪大了眼睛,因为忠雄就蹲在烛光旁。 她忘情地跑过去叫道,“爸爸,你在做甚么!” 忠雄一僵,回过头来,双手抱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盖子是打开的,冒出煤油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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