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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那么你们来找我问问题的事,最好也不要告诉唐泽小姐?”

  “是的,您肯这么做就太好了。知道有人背地里调查自己,那种滋味总是不好受。呃,您与唐泽小姐现在还有来往吗?”

  “几乎没有了,只有写写贺年卡。”

  “哦。很抱歉,请问手冢太太是甚么时候结婚的呢?”

  “两年前。”

  “唐泽小姐没有出席您的婚礼吗?”

  江利子摇摇头。“我们虽然举行了婚礼,但没有盛大宴客,只是近亲聚个餐而已,所以我没有寄喜帖给她,只写信告诉她我结婚了。她人在东京,而且,怎么说呢,时机有点不太对,我也不太好意思邀请她……”

  “时机?”说完,前田恍然大悟似地用力点头。“那时候唐泽小姐刚离婚吧?”

  “她那年的贺年卡上,简单地写着他们分手了,所以我不太好意思邀请她参加我的婚礼。”

  “原来如此。”

  得知雪穗离婚时,江利子本想打电话去关心的。但觉得自己这么做未免太不识相,就作罢了。她心里认为,也许雪穗会主动和她联络。但是,雪穗并不曾来电。至今她仍不清楚雪穗离婚的缘由,贺年卡上只写着“于是,我又再度回到起跑点,重新出发”而已。

  一直到大学二年级,江利子都和国中、高中时代一样,经常和雪穗在一起。不管是去逛街购物,还是去听演唱会,总是请她作陪。一年级发生的那起可怕的意外,使江利子不但不敢结交陌生男子,甚至害怕有新朋友,雪穗便成为她唯一的依靠。换句话说,她是江利子与外部社会连系的管道。

  然而,这种状态自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这一点江利子比谁都清楚。同时,她也认为不能把雪穗拖下水。尽管雪穗从未表现出丝毫不满,但江利子知道她与社交舞社的高宫学长交往,这么一来,雪穗自然会想多陪陪男朋友。

  还有另一个真正的原因。雪穗和高宫交往,让江利子经常想起某个男子,那就是筱冢一成。

  雪穗从不在江利子面前提起高宫,但她无心的只字词组,还是会透露出男友的存在。这时,江利子便感到心里蒙上一层灰色的纱,无法制止自己的心跌落至黑暗的深渊。

  大约在大二下学期时,江利子刻意努力减少和雪穗碰面的次数。雪穗一开始似乎感到困惑,但慢慢地,她也不再主动和江利子接触。或许是她的聪慧让她察觉了江利子的用意,也或许是认为再这样下去,江利子永远无法靠自己站起来。

  她们并不是不再当朋友,也没有完全断绝联络。见了面还是会聊天,偶尔也会互通电话。但是,和其它朋友比起来,并没有特别亲密。

  大学毕业后,两人的关系更加疏远了。因为江利子透过亲戚的介绍,在当地的信用金库任职,而雪穗则迁居东京与高宫结婚。

  “我想请教一下,就您的印象,”前田继续发问,“唐泽小姐是哪一种类型的女性呢?只要简略地形容一下就可以了,好比是内向而纤细敏感,或是好胜而不拘小节等等。”

  “要这样形容很难呢。”

  “那么,用您自己的话来说也可以。”

  “用一句话来说啊,”江利子稍加思考后说,“她是个坚强的女性。虽然不是特别活跃,但靠近她身边,会感到她释放出一股能量。”

  “像是光芒四射?”

  “是的。”江利子一本正经地点头。

  “其它呢?”

  “其它啊……,这个嘛,嗯,她甚么都知道。”

  “哦!”前田眼睛稍微睁大了些。“这倒是挺有意思的。甚么都知道,您是指她很博学吗?”

  “不是一般所说的知识丰富那种,而是她对于人类的本质或社会各层面都很了解。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非常……”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学到很多东西啊。如此熟知人情世故的女性,婚姻却以失败收场。关于这件事,您有甚么看法?”前田连珠炮似地接着问。

  江利子明白调查员的目的了。原来,他还是着眼于雪穗的离婚,担心离婚的根本问题出在雪穗。“关于她那次婚姻,也许她做错了。”

  “怎么说?”

  “我觉得,她好像是受到气氛的影响决定结婚的,这在她来说很难得。我想,如果她更坚持自己的意见的话,应该是不会结婚的。”

  “您是说,是男方强烈要求结婚的吗?”

  “不是的,也说不上是强烈要求。”江利子小心翼翼地选择用词。“一般人恋爱结婚的时候,我认为彼此的感情一定要达到某种平衡的状态才行。关于这一点,他们就有点……”

  “和高宫先生比起来,唐泽小姐的感情没有那么强烈,您是这个意思吗?”

  前田说出高宫的姓氏。他们不可能忽略雪穗的前夫,所以并不值得惊讶。

  “我不太会讲……”江利子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困惑地说:“我想,他不是她最爱的人。”

  “哦。”前田睁大了眼睛。

  话一出口,江利子就后悔了。她多话了,这种话不应该随便说的。

  “对不起,刚才那是我自己的想象,请不要放在心上。”

  前田不知为何陷入沉默,凝视着她。后来才好像注意到甚么似地回过神来,然后慢慢恢复笑容。“不会的。我刚才也说过,只要依您的印象来说就可以了。”

  “可是,我还是别再说了。我不希望因为我随便乱讲,造成她的困扰。请问,你问完了吗?我想应该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事才对。”

  江利子伸手拉门把。

  “请等一下,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前田竖起食指。“有件国中时的事,想请教一下。”

  “国中时代?”

  “是一件意外。您就读国三的时候,有位同学遭到歹徒攻击,听说是您和唐泽同学发现的,是真的吗?”

  江利子感到血液从自己的脸上消退。“这有甚么……”

  “唐泽小姐那时候有没有甚么让您印象深刻的地方呢?好比可以看出她的为人的小插曲。”

  对方话还没有说完,江利子便猛摇头。“完全没有。拜托你问到这里就好,我很忙的。”

  可能是慑于她的气势,调查员很干脆地从门口抽身。“好的,谢谢您宝贵的时间。”

  江利子没有回应他的道谢,便关上了门。明知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心情大受影响,仍无法佯装平静。

  她在玄关门垫上坐下,头部隐隐作痛,她举起右手按住额头。

  灰暗的记忆自心中扩散开来。都这么多年了,心头的伤口仍未愈合,只是忘了那里有个伤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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