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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正晴在纸上画出“Submarine”的画面,向她说明游戏内容。雪穗听得出神。

  “哦,好厉害喔,原来老师会做这么厉害的东西呀!”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是研究室的伙伴一起做的。”

  “可是,整个架构老师不是都懂吗?”

  “是没错啦。”

  “所以还是很厉害呀!”

  在雪穗的注视下,正晴感觉心头火热起来。听到她说赞美的话,是他无上的喜悦。

  “我也好想玩玩看哦。”她说。

  他也想实现她这个愿望。问题是他自己没有计算机,研究室里虽然有,但总不能带她去。说明了这一点,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样啊,真可惜。”

  “如果有个人计算机就好了。可是,我朋友也都没有,因为那很贵。”

  “只要有个人计算机就可以玩了?”

  “可以啊,把卡带里存的程序输进去就行了。”

  “卡带?甚么卡带?”

  “就是普通的录音带啊。”

  正晴向雪穗解释卡带可以作为计算机的外接储存装置。不知道为甚么,她对这件事深感兴趣。

  “喏,老师,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卷卡带?”

  “咦?你要看卡带?当然可以呀,可是看了也没有用,因为那就是普通的卡带,跟你的一模一样。”

  “有甚么关系,借我看看嘛。”

  “哦,那好吧。”

  雪穗大概以为计算机用品或多或少和普通卡带有所不同吧。明知她会失望,下次上课时,正晴还是把卡带从家里带过去了。

  “耶,真的是普通的卡带呢。”她把记录了程序的卡带拿在手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卡带也有这种用途。谢谢老师。”雪穗把卡带还给他。“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忘了带走就糟了,最好现在马上收进包包里。”

  “啊啊,是啊。”正晴认为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便离开房间,把卡带收进放在一楼的包包。

  雪穗和程序的关系仅止于此。之后,她和正晴都没有再提起“Submarine”。

  这段经过,他并没有告诉美浓部他们,因为没有说的必要。他确定雪穗偷走程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应该说,打从一开始,他完全没有列入考虑。

  当然,只要雪穗有那个意图,那天是可以从运动背包里偷偷取走卡带。她只须假装上洗手间,溜到一楼就行了。

  但是,她拿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光偷出来是没有用的。如果要瞒住他,必须在两小时内复制卡带,再把原本的卡带放回背包才行。当然,只要有设备就办得到。但是,她家不可能有个人计算机,复制卡带可不是拷贝OFF COURSE 的录音带。

  假设她是犯人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幻想题材——想着想着,正晴不觉露出笑容。

  门正好在这时候打开了。

  “老师,甚么事那么好笑?笑得那么开心。”雪穗端着放有茶杯的托盘,笑着说。

  “没有啊,没甚么。”正晴挥挥手。“好香啊。”

  “这是大吉岭哦。”

  她把茶杯移到书桌上,他拿起了其中一杯。就在他啜了一口,放回书桌时,一时没拿好,茶水洒在牛仔裤上。

  “哇!我怎么这么笨!”

  他急忙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一张对折的纸随之掉落在地板上。

  “还好吗?”雪穗担心地问。

  “没事,没有怎么样。”

  “这个掉了。”说着,她把掉落在地板上的纸捡起来,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剎那,她的一双杏眼睁得更大了。

  “怎么了?”

  雪穗把那张纸递给正晴。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和简图,还标示着田川不动产。原来正晴把生野店店主写给内藤的便条纸直接塞进口袋里。

  完了!他在心中暗自着急。

  “田川不动产,是在生野区的那家田川不动产吗?”她问,表情有点僵硬。

  “不,不是生野区,是东成区。你看,上面写着深江桥。”正晴让她看地图。

  “不过,我想那里应该是生野区的田川不动产的分店或是姊妹店。那家店是一对父子开的,大概是儿子开的店吧。”

  雪穗的推理很准确。正晴一面注意不露出狼狈的神色,一面说:“哦,这样啊。”

  “老师,你怎么会去那里呢?去找房子?”

  “没有,我只是陪朋友去而已。”

  “是吗……”她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我想起一些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

  “以前我住的公寓,就是生野区的田川不动产管理的。我以前在生野区的大江住过。”

  “哦。”正晴回避她的视线,伸手拿茶杯。

  “我母亲去世的事,老师你知道吗?我是说我生母。”她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比平常低。

  “没有,我不知道啊。”他拿着茶杯摇头。

  雪穗嫣然一笑。“老师,你真不会演戏。”

  “呃……”

  “我知道,上次我迟到的时候,老师和妈妈聊了很久,不是吗?老师是那时候听说的吧?”

  “呃,嗯,一点点啦。”他放下茶杯,搔搔头。

  这次换雪穗拿起茶杯。她喝了两、三口红茶后,呼的吐了一口长气。

  “五月二十二日,”她说。“那是我母亲去世的日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正晴默默点头,他也只能点头。

  “那天天气有点凉,我穿着妈妈为我织的开襟毛衣上学。那件毛衣,我现在还留着。”

  她的视线望向五斗柜,那里面多半收纳了充满心酸回忆的物品吧。

  “你一定吓坏了。”正晴说。他认为应该说些甚么,但是话才一出口,他就后悔干嘛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好像在做梦,当然,是恶梦。”雪穗不自然地笑了,然后又回到原本悲伤的表情。“那天,学校放学后,我跟朋友一起玩,比较晚回家。如果我没有去玩的话,也许可以早一个小时回家。”

  正晴明白她话里的涵义,那一个小时意义重大。

  “如果我早一个小时回家的话……”雪穗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这样的话,妈妈可能就不会死了。一想到这里……”

  正晴一动也不动,听着她的声音转成哭声。他想掏手帕,却不知何时掏才好。

  “有时候,我觉得妈妈等于是我害死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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