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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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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曲 东京 还有一个。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月崎弥生赢定了。当最后倒数第二个演奏者离开钢琴前面时,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的叹息声,扰乱了演奏厅的宁静。 比赛就等于结束了一般。不仅是特别买了入场券来听的人如此想,连占据最前排位子的评审员们也写着这样的表情在脸上。 七名评审员中,还有人在评审卷上写东西。卷子上并排的十二格里,附着“ABC”的栏,更有B+或A-之类的区别。 现在只剩下一格是空白的。目前为止,大部份是“B”或“C”,只有月崎弥生一个获得“A”的评价。作者藉用特权悄悄偷看一下,发现七名评审员手中的评审卷上对月崎弥生的评价如下:“A-”有三名,“B+”有两名,“A”一名,然后“A+”一名。 给予最高分数“A+”的只有一个,即是在日本钢琴界制造其中一个派系的安西兼子。胖墩墩的安西已经七十多岁,置身于显得无聊地盘起腿的评论家之间,只有她挺直背脊,安然自若,她那白发苍苍的端正容态,显得更加瞩目。 “接下来是第十二号。”司仪的机械化声音在演奏厅回响,其它评审员们终于无奈地坐直身体。 “这里的椅子坐得人屁股好痛……”有人如此发怨言。 不过,连续听十二个人的演奏确是吃重的体力劳动。每位参赛者所弹的曲子都不短。加上假如中途休憩,互相交换感想,恐怕会影响评审,因此这次的正式比赛是连续不断的,中途没有休憩。 “下次比赛必须淘汰更多一点……” 经过第七八位演出时,传来类似的小声投诉。 各方面有处理不当之处确是事实。本来赞助商是一间大广告代理公司,决定举办的意向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因而有关工作人员忙得晕头转向。 由于主要的演奏会堂已在两年前被预约的情况下,关于确保会场一事也无法做得出色。此外,还得聘请国际知名的钢琴家当评审员。否则影响比赛的“等级”。 最大的问题是前来应征的钢琴比赛候选人水平够不够高。假如优胜者日后一直无法扬名的话,这个比赛自然不能持续下去。立案的赞助人认为,为了打响招牌,起码也得举办十次才象样。 最终获得解决问题的毕竟是“金钱力量”。当然没有公然发布,谣传支付给成为评审员的钢琴家、评论家、音乐教育界人士的酬谢高达几百万元。 比赛奖金是一千万。加上交响乐团的客演、日后到维也纳的独奏会等等,预备了各种特殊奖励,因而也取得旅行社和航空公司等有关企业的协助。 为了这次比赛而组成的策划委员有五名,其中三名因过度疲劳而在赛前病倒。现在比赛会场几乎满座,新闻界也热心采访,可能也因这个缘故。 然后是重要的“内容”——参赛人选,乃是透过现役的音乐界人士,推荐得意门生参赛,这免了“求快不求好”的批评。确实募集了一批有实力的年轻人。 然而时间上的关系,无法举行复赛。选拔是以录音带代替。从日本各地寄来的指定曲演奏录音卡式之中,选出了十二名参赛者。 “接下来是第十二号,柳美知子小姐……” 每个人都觉得胜负已定,并非没有道理的事。 目前为止已经演奏的十一位参赛者中,安西兼子的爱徒月崎弥生独占鳌头,已经毫无疑问了。 月崎弥生,二十一岁。如今坐在客席上,兴奋得全身发热。 她有信心,自己是第一位。况且有安西老师撑腰,冠军非她莫属了…… 为了今天,弥生穿上特制的深红色裙子。虽然不算雍容华贵,但已足够鲜艳夺目。其它女性参赛者也使出浑身解数,努力作最奢侈的妆扮,然而能在胸前不经意地扣上钻石胸针的,大概只有弥生一人而已。 弥生的父亲是S电机工业的社长。他是“独资社长”,管理好几十间关连公司。弥生是独生女。为了支持女儿这次比赛获胜,成为钢琴家,当然舍得花钱找门路了。 假如弥生不是真正动怒阻止的话,父亲肯定向评审员大洒金钱。 “不必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我也必胜无疑!”弥生向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不错。正如我所说的,我即将胜出了!弥生的黑眸在幽暗中燃烧,令人稍觉冷淡的俏脸因发热而泛起红潮。 弥生在内心恐惧的两名对手,也因过度紧张而造成多处出错的演奏。其余八名不是对手,剩下最后一名了…… 其实她从安西兼子口中探听到了,留到决赛的几乎全是出身东京的人,从其它乡镇来的只有两名入围。 两名之中的一个,就是从九州岛来的柳美知子。演奏得相当不错,但从录音来听,似乎用的不是好钢琴。 根据资料,二十二岁的柳美知子,乃是幼儿院的保母。从未在以往的音乐比赛出现过,没有任何一位评审员认识这位女性。 “当作宝贵的经验带回去也好……”出席复选的评论家们这样笑称。 因此,众人几乎确定月崎弥生获冠军,亦是理所当然的了。 舞台上打出明亮的灯光,摆在中央的史坦威演奏大钢琴闪着黑色的亮光。会场兴起轻微嘈杂,一边等待最后的演奏者。 有人从舞台的旁侧,踏着战战兢兢的脚步出现了。会场的掌声响了一半,立刻静止,然后涌起疑惑的空气。 那是甚么?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而且交头接耳地说了出来。评审员席就在舞台正面,反而哑然无声。 出现的并不是男性。肯定是位女性。可是——她的服装实在太奇怪了。 普通这个场合,“奇怪”的意思表示有异于常。参加比赛的女性如前所述,大都穿着时髦的裙子。这位“十二号”,却像刚从家里的厨房出来似的,穿着简陋的毛衣和普通半截裙。而且一看就知道衣服很旧了,有点褪色。对于二十二岁的女性而言,这种装扮实在太过落伍了。不管是色调抑或设计,予人五十岁妇人的感觉。 若是仅仅这样还好,任谁只会苦笑一会,或是对望一眼就算数。可是不光如此。眼前的柳美知子,脸上戴着一个老大的面罩。 那是一股奇异的不平衡。并不是感冒时盖在鼻子下面的面罩,而是类似电影“蒙面侠”所戴的宽型黑面罩,眼睛部位开着小洞洞的代替品。 假如她像其它参赛者那样穿长裙戴面罩出来的话,纵使令人觉得古怪,充其量不过看起来像是出席化妆舞会而已。然而她穿的是古老的毛衣和短裙,配上面罩,自然显得不伦不类了。 柳美知子似乎察觉到会场的空气有异,她走到钢琴前面,向听众席深深一鞠躬,然后面对着钢琴坐下。 “慢着——等一下!”说话的是其中一名评审员,胖得有一点不愿意站起来的吉永和树。 他是音乐评论家,可是很少在音乐会出现,乃是乐坛的异类。 “你这样打扮是甚么意思?”吉永指着柳美知子。“是不是搞错了,以为出席化妆舞会?” 他的语调带着责备,使柳美知子瑟缩起身体呆在那儿。 “这是神圣的比赛!你这种——开玩笑的打扮不能参加比赛!”吉永怒声说完后,已在愤愤喘气。 其它评审员们迟疑地望来望去,唯一的例外是安西兼子,依然挺直背脊,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沉默中,柳美知子往客席方向跨前走了一步,鞠躬致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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