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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万万没想到老头会送给她一本书,难道是老头自己写的书?她看了看封面,赫然印着《BorgesNovelsCollection》。

  中文意思就是“Borges小说集”,书名下面著者的名字有些眼熟——

  JorgeLuisBorges

  他是谁?

  难道就是眼前这位老人吗?

  著者后面还有个括号,是著作者的国籍——

  Argentina

  春雨念出这个词,耳畔瞬间响起了麦当娜的歌声:“Don'tcryformeArgentina......”

  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这才想起来,Argentina就是阿根廷的英文国名。

  Argentina的JorgeLuisBorges究竟是谁呢?

  春雨一时想不起这个姓Borges的阿根廷小说家的中文译名了,但念出来确实很耳熟啊。

  “Borges?”她看看老头苍白的脸,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就是你吗?”

  老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当然不是!Borges早就去世了。”

  这让春雨特别尴尬:“哦,对不起。可是,为什么要把这本书送给我呢?”

  “需要理由吗?”

  老头前额依然沁着汗珠,似乎仍未从痛苦中解脱。

  春雨的指尖触摸着书的封面,上面画着一个草木茂盛的小花园,树丛深处隐约可见一个中国式的亭子,整个画面呈现早期水彩画的特点,还有几分殖民主义时代风格。

  忽然,她可怕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梦中见过这样一幅画面。

  但一时又无法记起在何时何地,只记得似曾相识,或许是前生?

  其实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面临某一种特殊场景,突然感到自己仿佛经历过,或在梦中见过。任何一种科学方法都难以解释,因为这只存在于我们心中。

  “不,请给我个理由,否则我不能接受这本书。”

  春雨抬起头,面对着老头浑浊的眼睛。

  沉默片刻,老头缓缓地说:“如果一定要给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你的名字:Springrain。”

  这个回答让春雨愣住了,她自己也在心里默念着:Springrain……

  不知是他爱过叫这个名字的女孩,还是对春天的雨情有独钟,或者根本就是老糊涂了?

  也许本来就不需要理由。

  春雨下意识地点点头,抚着书皮回答:“Thankyou。”

  老头痛楚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便靠在座位上,闭起眼睛,胸口起伏着深呼吸。

  春雨心想老头终于可以休息下了吧,在飞机上十几个钟头,连续不断对着电脑屏幕,就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吃不消。

  她已没有心情看什么书了,便把这本《BorgesNovelsCollection》塞进小包里。

  广播响起,告诉乘客正在飞越英吉利海峡。春雨打开遮光板,透过机翼下云层的缝隙,可以看到波涛汹涌的灰色大海,阳光在海面上打出闪闪反光。海峡对面是那个叫做不列颠的大岛,伦敦正在雾霭中等待着她降临。

  飞机调整高度准备降落,春雨感到心开始荡了,仿佛坐高速电梯上上下下。下降的飞机发出巨大轰鸣,耳膜剧烈地疼起来,连口香糖都来不及吃了。

  忽然,春雨听到旁边传来“咝咝”的声音,原来是老头发出的呻吟。他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大,额头上滚着许多汗珠,身体如僵尸般挺直在座位上。这样子要比刚才还要可怕,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楚。虽然飞机降落会使人身体不适,但绝不至此。

  “你怎么了?”

  老头抓住自己的脑袋,眼镜也掉到了地上,仿佛太阳穴被人打了一枪。他剧烈颤抖着转向春雨,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喉咙里像在开摇滚音乐会,却没说出一句话,倒是嘴角冒出了些白沫。

  这回春雨真被吓住了,她想要站起来帮老头,才意识到绑着安全带。飞机下降似乎遇到了气流,正在空中不停颠簸。突然,老头一把抓住春雨的手,冰凉的手掌让春雨吓得魂不附体。他万分痛苦想要说出话来,却好像咽喉被堵住了,他甚至还要把另一只手伸进自己嘴巴,想要把什么东西掏出来。

  春雨要把手抽出来,但老头的劲道出奇得大,那只手还是纹丝不动,要换成其他女孩恐怕就当场昏过去了。

  飞机高度降到一千米,机头正对伦敦希思罗机场的跑道,张开巨大的机翼,轰鸣着俯降而下。

  就在春雨感到自己的耳膜要被压力撕裂时,憋了半天的老头终于说出话来,带着死亡气息的音波穿破巨大的飞机噪音,直接钻进了她的耳朵——

  “Hell……Hell……门……要开了!”

  最清晰的是第一个单词:“Hell”

  “Hell”的意思就是“地狱”!

  这个音节如火药般,引爆了春雨心底深埋的记忆,但此刻已不容她再回忆了。

  因为老头在说出这几个单词后,便直勾勾地盯着春雨的眼睛,嘴巴半张着静止了。

  春雨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老头,他却毫无反应,浑浊的眼睛睁大着,至于两只眼球则再也不动了——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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