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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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惺惺惜惺惺,出于对完淳的敬爱,这个也年仅8岁的少年挥笔写下《神童赋》,神童为神童作赋,在当时传为佳话。赋的前言一本正经地写道:“《神童赋》,为妹婿夏端哥赋也。年甫六龄,善慧深睿,解经论史,妙通义致,赋以赠之。”正文一开头就洋洋洒洒地称赞:“西极青真,东王小童。绛河行肃寥之卫,青裙拜木父之宫。璇游久览,琅唱时崇;霜玄夜结,雾紫朝空。”此赋虽不免有堆砌词藻之嫌,但思致之奇,文字之美,是许多大人穷尽一生也难以做到的。身在京城的完淳看到这篇表扬文章,顿时坐不住了,直想立刻回到江南,去见见这位与自己同样有才的“大舅子”。正好在这时,夏允彝的任命也下来了,他被授为福建长乐县知县,而好友陈子龙则作绍兴推官。两个人接受了任命,急忙拜别京城的朋友老师,收拾行装,准备回家安排一下家小,就立刻上任,“不负明君”,为国家实实在在地去做一点事情。 心里装了许多问号与沉思,又急切地想回到南方故乡的夏完淳便又随着父亲、老师一起离开这后来再也没能重游的雄伟壮丽的京城帝都,过黄河,下长江,回到了松江。 一跨进家门槛,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奶奶房中去看最疼爱自己的奶奶顾氏。这时顾氏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好,但一见到从京城,天子脚下“载誉而归”的小孙孙,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把他拉在怀里不住地打量。到京城去了大半年的小完淳,似乎少了几分顽皮,多了几分沉郁,身体也比从前壮实了一些。只见他穿着新做的小袍,红扑扑的脸上,一双机灵的黑眼睛闪着沉思的光彩,依在奶奶怀里像只小猫一样活泼可爱。顾氏抚摸着他毛绒绒的头发,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尽管她一直以坚强明智、教子有方享誉乡里,也轻易不动感情,但人老了似乎特别眷恋天伦之乐。看着这稚气未脱,却又已露峥嵘的争气的小孙子,老人不由得悄悄拭去了蕴积多载的泪水。敏感的完淳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奶奶的激动,他昂起头,吃惊地问:“奶奶,你哭了?”顾氏忙向他泰然地笑笑,喃喃地说:“奶奶是高兴。” 这时,完淳的嫡母盛氏陪着刚刚放下行装的丈夫夏允彝进了屋,已年过40的夏允彝急忙跪在母亲脚前施礼。这边,小完淳早一头扎在了嫡母的怀里。盛氏抱着他的脸不住地亲吻,母子俩笑作一团。过了一会儿,盛氏拉着完淳走到门边,轻声说:“完淳,快见见你娘,她这些天想你,眼睛都哭肿了。”完淳这才发现,他的亲生母亲陆氏正怯怯地依在门边,瘦削的脸上,一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里露着热切的神情。 完淳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楚,跑过去叫了一声“娘”,便忙把头埋在陆氏的裙子里,生怕别人看见他的眼泪。 陆氏低头抚摸着他的身体,头上那浓厚得似乎要掉下来的发髻随着窄窄的肩膀一起微微地抽动。盛氏在一旁百感交集,不由得也抽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奶妈也抱着完淳的两个妹妹过来问安。这两个妹妹都是陆氏所生,其中最小的那个就是夏惠吉,此时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完淳正在逗弄妹妹,忽然看见一个纤弱的白色身影也向这边缓缓移来,仔细一看竟是姐姐淑吉。淑吉身穿白衣,面容憔悴,见到他时忙强笑着,却显得不太自然。这时夏允彝也从屋里出来了,淑吉忙上前拜见,一声“爹”才出口,已是热泪横流,周围的人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完淳这才发现姐丈侯文中并不在场,再一看姐姐穿着孝服,才惊悟原来姐丈已。姐丈的才华一向是他十分敬重的,姐丈对他也十分喜爱,常常在他到嘉定侯家玩的时候指点他文章,没想到他竟这么年轻就死了,而且留下二十出头的姐姐和小外甥侯檠这一对孤儿寡母。 对于姐丈的悲惨命运,他从大人的议论中也略知一二,姐丈有一种类似于今天的神经痛的毛病,因为病痛,思路常常被阻塞,课业均不理想,家人按照一般的思路,还以为他是因为贪玩荒废了功课,对他常常责怪。侯文中在病痛中倔强地挣扎,终于以极大的毅力在秀才考试中成功,家人欢庆万分,却不知他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了。姐姐淑吉嫁过去后不久,就发现丈夫经常疼痛得不能吃饭,惨叫连绵,十分难过,但不懂医道的公婆还以为儿子发了狂疾,请庸医又延误了诊治。等到姐姐力请到好大夫来看时,姐丈已如一盏耗尽了油的灯,静静地闭上了那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眼睛。 临死前,他烧掉了几乎所有他既爱,又深恨的诗文稿,只留下数十束在剧痛难忍时用头顶着书桌,用血与泪艰难地写下的文字一家人痛苦万分,然而悔之晚矣,姐丈就这样在无穷的期待和伴随终生的病痛中艰难地去了,留下年轻的寡妻和幼小的儿子独守空闱。多年来,成就功名这个目标不知造成了多少哭与笑的悲剧!然而,又很少有人会认为这是悲剧!这是非常复杂的,不能改变的事实,即使明智如夏允彝者也不能免俗。再想到一生为功名所困的祖父夏时正,还有身边许许多多有才无命的叔叔哥哥,以及那些赴京路上看见的连书都不能念上的小朋友完淳的小小心灵中不觉涌出种种难以排遣的对命运的恐惧,对人的怜悯以及不可名状的强烈悲伤,这使得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正在悲痛落泪的大家反倒清醒过来。姐姐先抹干泪水,过来把他搂在怀里,强作平静地说:“今天父亲和小弟归家,本该快快乐乐的,是我不好,惹得大家难过。夫君的死是天命,不可强求,好在我还有疼爱自己的公婆父母,有儿子陪伴,大家不用为我难过。来,父亲,小弟,到花厅去吃饭吧。”盛氏也忙进去搀扶低头不语的婆婆,一家人这才擦干了眼泪,默默地沿着那条几代人都熟悉的小路向前走去。 夏允彝父子回家后,很快便忙得不可开交。夏允彝的几社朋友天天都来看望他,和他谈论国家大事及今后每个人的去向,并表惜别之情。由于完淳这次在京城也轰动一时,大家对他更是青眼相待,每次父亲的朋友来他都要相陪,与叔叔伯伯们抚掌谈论政局,简直成了个小大人。不过最令这个小大人高兴的还是,大妹妹(后来不幸早死)的“未婚夫”贤哥也随父亲来家里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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