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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实力的获得并不仅在于对历史典故的熟知和利用上,这只是小技末道,在完淳看来算不了什么,他希望在真正的“学问”上来赢得更大的尊重。因此经过磨练,在六七岁时,这个“总角小童”便可洋洋洒洒写出数万言的诗赋古文来,而且“下笔立就”,“奇丽可观”,于是,惊叹不已的人们又送他一个美号“圣童”。老儒生陈继儒在《夏童子赞》里称许他:“包身胆,过眼眉,谈精义,五岁儿。”

  在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不要忘记夏完淳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正如周汝昌先生感慨的那样:“要相信古人中是有天才的。”初唐四才子之一的王勃不也是在七八岁时就诗词赋精通了吗?孩子身上的潜力是无穷的,而这个年龄又正是他们智力发展的黄金时期,只可惜现在有太多的家长并不真正严肃地对待这一个“小孩儿时期”。

  儿子有了这样闪光的灵感,对他人的成就都“有片善,称之不容口”的夏允彝自然是鼓励有加的,但他也并不是一味的称赞,而是在肯定儿子的才华的同时注意指出他的不足,并且把他当成大人平等看待,让他时时参与自己和朋友们的活动。几社同仁开会时,完淳便也常常坐在叔叔伯伯们中间,仰着小脑袋静静地听他们纵谈天下大事,痛骂朝中奸臣。加之奶奶、姐姐以及嫡母也常常教他《满江红》、《正气歌》等爱国诗歌,使他小小的心中除了做学问,成功名外,更多了一点对国家对民族对社会的关注和思考。

  崇祯十年,夏允彝与好友陈子龙同时应试成功,做了进士,并上北京接受了皇帝的亲试,名列三甲。

  消息传来,夏家上下一片欢腾。如果凭心而论,夏允彝与陈子龙对那种腐朽的、摧残人才的八股取士的考试制度是并不欣赏的,因此有人就称他们的几社是“以才情坏八股(见《南吴旧话录》)”。但任何东西都有两面性,而且依自己意志为转移的事情又太少了。

  如果想立功名,想做清官为国出力,就不得不通过八股“破题、承题、起讲”的那些关口,不得不死记硬背《四书》、《五经》以对付考题中那些断章取义的古怪句子,这又是士子们唯一的选择。对夏允彝来说,国家现在已处在风雨飘摇的时期,处处捉襟见肘,千疮百孔,不但面临清军的威胁,还要应付国内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而当时的官员又多为阿谀奉承、互相倾轧、腐化消沉之辈。在此时获取功名,固然可以光宗耀祖,但更重要的是,终于通过了这千百个像父亲夏时正那样有才华的人都没能挤过的独木桥——科举,可以借此跳板来完成自己“兼济天下”的抱负,为国家出一点微薄之力。这也是父亲,一生被科举制度所困,被迫隐居乡里的夏时正对儿子真正的心愿。

  这次赴京给夏氏父子留下的,除了光荣与赞扬外,还有另一种难以忘怀的印象,对天真的小完淳那6岁的,时常做着玫瑰色美梦的心来说,也是一个重重的打击。在第一次走出书斋,走出江南,和父亲奔赴京城的漫长旅途上,完淳看到了许多平时在温暖的书房、亲戚家中,奶奶父母的羽翼保护下看不到的外界的残酷现实。当时河北大旱,山东又闹蝗灾,许多饥民被迫流离失所,卖儿鬻女,一幕幕景象惨不忍睹。

  完淳的老师陈子龙在这一时期写下的《小车行》、《卖儿行》,给了他强烈的教育。《小车行》中那含着血泪的诗句:“小车班班黄尘晚,夫为推,妇为挽。出门茫然何所之?青青者榆疗我饥。愿得乐土共哺糜。风吹黄蒿,望见垣堵,中有主人当饲汝。叩门无人室无釜,踯躅空巷泪如雨”。使他感到了为人民呼吁的必要性。人民的困苦,生活的不公使这个生长于父母关爱,亲友鼓励中的孩子警醒、惭愧。尤其是在赴往北京的轿中,他看到路边许多和自己年龄一样大的儿童因为穷困而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褴褛不堪,简直就是一堆破布片;有的头上插一根草绳,呆滞地望着过往行人,期望着被人用几串铜板买去好让贫穷得身无长物的父母吃上一顿稀饭;一些面黄肌瘦的大姑娘被论斤卖,他们那一双双迷茫、痛苦的眼睛是那么刺着身穿暖衣,坐在轿中的小完淳的心!特别是后来到了京城,目睹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看着达官贵人们沉醉于舞榭歌台、灯红酒绿之中,全不顾百姓死活,大肆挥霍的情景,又使他小小的心灵中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困惑与思考!

  在北京期间,按照惯例,夏允彝经常带着6岁的完淳一同拜见京城名流、文坛领袖。其中有一位钱谦益在当时大名鼎鼎,尽管此公在后来投靠了清朝,晚节不保,但在当时还是有一定威望的,特别是他和南北文坛都有很深的交往,因此新科举人、进士在进京时都把拜会他作为一条必经之路。对于跟随父亲前来的6岁小童夏完淳,他非常喜欢,主动写了一首《赠夏童子端哥》的诗送给小完淳,在诗中称赞他的天才是“若令酬圣主,便可压群公”,视之为一代英杰。

  虽然其中不乏吹捧的痕迹,但完淳的聪明早熟在此也可见一斑。一个文坛盟主能亲自为一个6岁的孩子写赞诗,这在当时是成年人都要羡慕不已的事情。

  身在嘉善的岳父钱彦林一家闻讯后,自然和松江的夏家人一样兴奋不已,夏完淳和钱彦林的女儿钱秦篆是由父母“包办”订的亲,虽然两个小孩还不懂儿女之情,但钱家已把夏允彝的这个宝贝儿子当作爱婿看待了。女婿童年有才,钱彦林自然高兴,不但钱彦林高兴,他8岁的二儿子,即前一章提到的,和完淳同享神童之誉的钱默也为“妹夫”的才华而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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