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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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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振定睛看去,见那抱着琵琶的女子额头如碧天里的溶溶皓月,两腮恰似刚出水的芙蓉。鼻腻鹅脂,鼻尖微微上翘;口似樱桃,嘴角风情万种。十指纤纤,如雨中抽芽的春笋;玉臂白白,似日光映射下的春雪。 “果然绝色美人?”载振赞道。 “她的曲子才真正是天下一绝哪。”徐世昌道。 “快唱来听听。”载振急不可耐。 话音刚落,听那女子唱起来:“一自多才阔,几时盼得成合?今日筒猛见他门前过,待唤著怕人瞧科,我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要识得声音是我。” “果然名不虚传!再唱一曲!”载振叫道。 那杨翠喜启朱唇,闪秋波又唱道:“杨柳深深小院,夕阳淡淡啼鹃,巷陌东风卖杨天,才社日停针线。又寒食戏秋千,一春幽恨远。” “好一曲‘红绣鞋’,滋味足矣,有如此仙乐美声相伴,平生足矣!”载振眯眼摇着头道。 “既然贝子爷如此喜欢,那就买了来,孝敬您老人家。” 载振的双眼猛地睁开,喷出火来道:“当真!” “若这点事小人也办不到,在贝子爷这里还能叫效犬马之劳吗?” 段芝贵叫随从叫来鸨儿道:“你家闺女可曾许人?” “我家闺女还没梳弄开苞呢,怎么可能嫁人呢?” “本老爷要买下,怎么开价?” “我养了这闺女十几年,现在刚有出息,虽说只是在帷后弹唱,却已名满天下。我家里全靠她吃饭呢,哪里能想到让她嫁人?” “一万两白银如何?” 鸨儿的眼睛睁得像鳖蛋,随即又一扭头,说道:“还没试花呢,我怎忍心?” “再加二千两,不愿意就算了。” “哟,瞧这位爷说的,哪有这么硬梆梆的话儿。看你这位爷也是个豪爽的人,再加点嫁妆,我就割爱忍痛,把姑娘给你了。” 段芝贵和鸨儿的话音还没落,载振急不可待的道:“今天就梳弄了吧。” “殿下,是您的人了,全凭殿下喜欢。” “今天就梳弄了,走——”载振就要转身。 “歌台后面那道墙,是有暗门的,里面别有洞天呢。贝子爷就甭要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在此梳弄得啦。外面的事全由小人张罗,保证万无一失,这厅前堂后,饭庄的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何况,咱徐世昌是巡警的头儿,殿下,您老就放心吧。” 红幔落下,段芝贵走进幔内,徐世昌和段芝贵及载振的随侍,在幔外喝起酒来。 走进红幔,载振握着杨翠喜纤柔的小手,滑腻的滋味直透到骨髓。载振把她拉起来,按一下墙壁上的铜钮,果然墙壁上闪开一道门,门内特别宽敞,朦胧的红光弥漫着全室。墙壁上挂着裸体的西洋画,个个都是光洁丰腴,玉乳亭亭的女人。这些催情画,更使得载振欲不能抑,摸着杨翠喜的纤腰说:“你这腰儿,还没那墙上女人的指头粗呢,你受得了爷的爱吗?” “万请爷爷可怜我,可别痛杀我也。”说时莺呢燕喃,撩人神魄。 载振哪里还能按耐得住?手儿早滑向王乳,翠喜嘤咛一声,娇红满腮,道:“爷,千万请你规矩点。” 载振哈哈笑道:“好,你让爷怎么规矩?”不如唱支曲儿让爷听听,爷好知道怎么规矩。” 杨翠喜重又拨弦转轴,娇声嗲语道:“奴本是柔枝嫩条,体比做墙花路草。顾不得鸾雏燕娇,你恣意儿鸾颠凤倒。须记得或是忙,或是闲,或是迟,或是早。夜夜朝朝,何曾知道,这些笑窍,春风一度,教我力怯魂销。” “你如今已是我的娘子,放下心来,我本是怜香惜玉之人。”说着,拿过琵琶,载振也自弹自唱起来:“更深漏深,独坐谁相问?琴声怨声,两下无凭准。翡翠衾闲,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露冷霜凝,衾儿枕儿谁共温?巫峡恨云深,桃源羞自寻。你是慈悲衬,望恕却少年心性,少年心性。” 翠喜道:“没想到爷有这等的才情,便是柳三变也比不上,奴婢真是福大命好,有这么好的归宿。” 载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猴急之时熬到现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听罢翠喜的话,他一把把她拥在怀里道:“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的,我的小亲亲,我要把你封为福晋。” “你是王爷?”翠喜惊道。 “老爷我是庆王府的贝子,将来必定是王爷的,说不定……”载振急忙打住。 清晨,载振睁开眼睛,见翠喜仍在睡着。他唤太监进来把衣服穿好,盥洗毕,一个太监道:“爷,庆王爷不会怪罪吧。” “没有的事。以后她到了府中,你们只当以前没有见过她,不准说出她的身份。” “嗻——” “你们侍候她起来吧。”载振道。 待翠喜也盥洗完毕,对载振道:“爷真的是贝子爷。” “那还有假?”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拿着一方白绢道:“大爷,这上面红红的一片。” 翠喜低下头去,娇羞无比。载振愈加爱怜,让随侍拿来牛奶和一些点心。吃罢,载振对翠喜道:“再唱一曲如何?——就以昨夜风情?” 翠喜拿过琵琶,唱道:“宝奁装就待春风,鸳枕鸯被色色红,怎样鱼游春浪中,觑朦胧,一半儿猜疑一半儿懂。” 载振接唱道:“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押;回眸人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报——” 一曲还没唱完,门外竟有人在这个时候大声传报,扫兴。 待听完阿玛奕劻和四格格的话,载振才知道昨夜家里人有多着急。听到父亲和妹妹的讲述后,他也感到他的储君的地位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牢固,与杨翠喜风流的惬意,早已烟消云散了。 “如此看来,老佛爷对我们的疑虑,似乎不是来自我们自己,而是来自袁世凯。”载振道。 四格格补充道:“确实,我给老佛爷送金佛时,她还很高兴,可一听到这金佛是袁世凯送的,她的脸色立即就阴沉起来。” “是呀,这些年,我们家的园林、房屋乃至于过生日、办喜事的开销都是直隶总督府报销的,都让袁世凯包下来了,这能不传到老佛爷耳朵里去吗?”奕劻道。 “阿玛,老佛爷对我们的疑虑,恐怕不是在经济上。”载振道。 “我在官场和宫中混事这么多年,这点道理我还能不知道?我花点钱,卖点官,只要不对谁的权力构成威胁,没有人过问,老佛爷也不会把这些看得很重。当年义和团起事,八国联军打进京,老佛爷避居西安,大局实际上由李鸿章执掌,满朝文武也都认为李鸿章是太后最宠信的人。实际上,太后单独诏见我,让我督办与各国交涉事宜,我那时就知道老佛爷对汉人不可能是完全信任的。这些年,我有点晕手了,袁世凯的势力这么大,老佛爷能不疑忌吗?袁世凯能出卖皇上,难道他就不能出卖太后?所以太后对他必然是置之死地而后快,只是认为时机不对罢了。而我们与袁世凯是绝对分不开了,袁倒,我们也倒,其势只能荣辱与共,支撑到底。”奕劻直挠头。 “可不能想法脱离,”载振慌忙道:“阿玛细想一想,若和袁世凯脱离,军队中我们能倚重于谁?满人中的那些少壮军官,可都是反袁又忌恨我们的,若我嗣位,有谁能在军中稳定大局!” “如今嗣位事小,就不要念念不忘了。如今得罪了太后,嗣位就不太可能;可得罪了袁世凯,更是不行,不仅丑事全被抖露出来,太后那里我们也没有脸面。是啊,太后那里我失了一招。”奕劻叹了一口气。 “这话从何说起?”载振道。 “太后前日在仁寿殿召我,和我商议擢升袁世凯的事,我当时竟忘乎所以,喜形于色,不知道太后是在试探我。” “阿玛一向城府深藏,不露形色,怎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四格格插话道。 “唉——,老了。”奕劻道:“如今只有顺着太后的台阶走,一方面坚决执行老佛爷的旨意,调袁世凯人京,在老佛爷那里疏远袁世凯,另一方面又要帮助袁世凯尽量留住兵权。这二者中,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巩固我们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只要载振能嗣位,一切都好办了。” 四格格道:“还有一件大事。在阿玛退出仁寿殿后,太后与瞿鸿禨不知说了什么话,把所有的人都赶到殿外,连李莲英也不例外。” “咦,这真是个严重的事儿,”奕劻心事重重的说。“这就有可能是专门针对我的了,千万要防着点。” “何以见得呢?”载振道。 “若是满人,商议的可能是汉臣;若是汉臣,谈论的可能满人。”奕劻道。 “那为今之计——”载振向父亲道。 奕劻干瘦的脸很长很长,下巴又有一撮山羊胡子,所以捧一个长脸的山羊头在面前,就不要再看奕劻了。此时,他捋了捋胡子,道:“为今之计,四格格仍要到太后那里,尽量多探些风声,特别是太后和瞿鸿禨的谈话。载振就在家观测动静。我现在就找徐世昌,与他一起到天津传旨,正好借此与袁世凯合计一下。”临了,奕劻看定载振道:“要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莫因玩乐误了正事!” 袁世凯得知西太后升他做军机大臣的事后,鼻子“哼哼”个不止。“调虎离山,我偏不离开!” 是的,袁世凯混到今天这种地步确实不容易,他创业的历程也是极艰难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袁世凯抓住了他一生中两个关键的机会,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而这两个机会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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