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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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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话外,大有一旦不吉,就让定陶王弟承兄位登极坐殿的意思。 事已至此,定陶王刘康再也不能推辞,就安心留在了成帝身边。 这一来,可急坏了大司马大将军王凤。 “我这个外甥,怎么那么糊涂!您本来就是个病秧子,又没子嗣,一旦归天,谁来继承大统?还不是定陶王捷足先登!刘康这个小毛孩子倒不足为虑,可定陶傅太后却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堪称老奸巨猾!真要有个什么变故,王家的地位可就全都完蛋!这可不行,必须采取紧急措施!”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像上次王凤决心要对付乐昌侯王商时一样,阳朔元年二月了未日,老天爷又给大家伙儿玩了一回日蚀。王凤可述着了,兴冲冲进了未央宫,叫醒正跟兄弟一块睡午觉的成帝:“万岁!快看,快看!又日蚀了!” “不就是天狗吃太阳嘛?叫人,敲锣、打鼓、放鞭炮,吓走天狗不就完了?” 成帝已经见多不怪了。这种天生异象,从他即位那年起,就没断过,象什么黄雾四塞、青蝇集于朝臣之座、扫帚星横空出世、未央宫闹地震,乱七八糟的,海了去了!开始的时候,还真吓得成帝不轻,以为是老天爷预警,找了不少大臣来分析研究,老来老来的,成帝也烦了,干脆随它去了。 可王凤哪能随它去?他正冠整袖,慷慨陈辞:“您可不能这么麻痹大意!什么叫日蚀?日者,阳也!蚀者,衰也!日蚀就是阴盛阳衰!是阴气侵阳的表征!” 成帝心说,什么阳衰?朕遇见你呀,广东人讲话,那才真叫一个“衰”呢! 可又不能不让他说,还得强睁倦眼,假装听得挺认真:“哦?大司马对天象还挺有研究?那就给朕说说看,何者为阳,何者为阴,朕倒想知道知道,这次日蚀,是哪股阴气侵了哪股阳气呢?” 王凤就怕成帝不问,这一问,可就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话匣子了:“自古以来,万物皆有阴阳。以天而论,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以人而论,君为阳,臣为阴,夫为阳,妻为阴,兄为阳,弟为阴,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兄弟同为男子,怎么也有阴阳之分?大将军说错了吧?”听到兄阳弟阴的解释,成帝不由提高了警惕性。 “臣言不差。所谓阴阳,就是上下长幼尊卑,譬如陛下与定陶王,一君一臣,一帝一藩,一见一弟,正是一阳一阴!” 成帝心说来了,这就快到正题了。 王凤语气一沉:“定陶王虽与陛下有兄弟之亲,但既为藩王,按照礼制应当谨守封国,以为社稷之藩篱。现在他留在京师,就是以阴侵阳,所以老天爷才以日蚀之异象进行戒示!陛下,臣以为应火速诏命定陶王回封国去,不能再留奉于万岁左右,否则,必将于社稷不利!” 王凤声音越来越严厉,两只眼睛狠狠地盯着成帝,把成帝吓得够呛。 成帝从小最怕的,除了父皇元帝,就是这位大舅了。如今见他一瞪眼,上次和兄弟密谈时那点勇气早就飞到了爪哇国,连个屁都没敢放,当时就传旨,命定陶王火速归国。 定陶王依依不舍,与成帝洒泪相别。这副手足分离的惨状,激起了一位大臣的愤慨之心:“真不像话!你大司马权势再重,也是一介臣僚,竟敢管到皇上的家务事上来了!” 气愤不过,上了一道封事,他要狠狠地奏王凤一本! 封事是保密性很强的奏章,依照惯例,可以不经过尚书省而直送皇上御览。 成帝打开封事一看,主要内容是说日蚀的责任不在定陶王留侍京师,阴气侵阳之说,另有解释。 “朕就说嘛!大汉朝中藏龙卧虎,有的是高人!快召上封事这位大臣上殿面君,朕要详问其情!” 这位高人就是京兆尹三章。 王章进宫见了成帝,二话没说,放声恸哭! 把成帝给哭毛了:“京兆尹不要啼哭,有何委屈朕与你作主!” 王章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念叨:“万岁!微臣能有什么委屈?臣是替万岁您感到委屈呀!” 成帝听出王章话里有话,知道他是暗指王凤专权的事情。可又一想,这三章是先帝时的老臣,当过左曹中郎将,后来因为和御史中丞陈威一起,弹劾元帝宠信的宦官中书令石显不成,被石显打击报复丢了乌纱帽。成帝即位后,考虑到王章秉性刚直,开展批评不留情面,就重新起用他,让他担任了谏大夫,后来又升为司隶校尉。至于京兆尹的职务,则是由王凤保举,以接替病故的王尊。也正是由于王凤曾经保举过三章,使成帝不得不留一个心眼儿,不敢贸然相信王章的眼泪。万一这是王凤挽的一个扣儿,来套成帝的心里话,那不是上当受骗了吗?所以,成帝给他来了个明知故问:“朕贵为天子,又有大将军忠心辅佐,哪里会有什么委屈!” 王章泣血:“万岁!臣说的委屈,就是大将军带给您的呀!以前的事情臣不赘言了,单说这次日蚀,大将军非说是藩王蔽帝之象,活生生拆散了陛下兄弟手足!其实,所谓阴气侵阳,说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王凤以巨压君!” 这一番话引起了成帝的共鸣,对呀!君为阳,臣为阴,这不也是王凤说过的吗? 王章看出了成帝的心事,胆子更大了,干脆说个痛快:“万岁!老天爷又不糊涂,陛下因为没有继承人,这才亲近定陶王,准备万一发生不测好保证大汉江山后继有人。这是上顺天心、下安百姓的好事,老天爷本应以祥瑞表彰圣德,怎么反降下灾异呢?以巨之见,这次天垂异象,不是为定陶王长留京师而发,而是因为朝中有大臣专权的缘故!万岁您想,君为阳,臣为阴,日蚀就是上天在告诫我们,大臣已经侵凌了君王的权力了!” “没那么严重吧?大司马不过是代朕处理一些具体政务,原则问题还是由朕亲自掌握的嘛!” “万岁!离开了具体政务,原则又怎么体现?天下之人谁看不出来,如今朝廷政务,无论大小,都出自王凤,您对哪一件事举过手表过态?表了态的又有哪一件是遵照您制定的原则执行的?他王凤如此专权,招来了上天归咎,不说自我批评批评,反而推御责任,这种人还能重用吗?” 喘了口气,王章开始列举王凤的三大罪状:“王凤诬罔不忠,又何止推远定陶王这一件事!前丞相乐昌侯工商,那是多么优秀的高级人材啊!就是因为不肯曲节听从王凤的摆布,愣让王凤用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闺门暧昧之事给毁了!您知道京城老百姓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大家都说乐昌侯是让王凤给活活整死的!还有,前些日子王凤给您献过一位张美人,您知道这张美人是怎么回事吗?她是王凤小老婆张氏的亲妹妹!张美人是嫁过人的,残花败柳又怎么能够充任后宫、配御至尊!王凤借口说张美人有宜子之象,送入后宫,不过是乘机在万岁您的身边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什么宜子之象?听说到现在为止,这位号称宜子的张美人还是‘虚怀若谷’呢!臣孤陋寡闻,可也听说连羌胡娶妻也要把头生儿女杀了,叫做荡肠正世,生怕血统不正,养的是别人的孩子!何况您是咱泱泱大汉的天子,怎么能以别人不要的女人充任后宫呢?也不怕乱了汉绪?这三件事都是顶天的大事,万岁圣明,自然能够举一反三,推及其余。臣说了半天,宗旨只有一条,那就是再也不能让王凤由着性子胡来,为国家计,为万岁计,必须尽快罢免王凤的职务,另选忠义贤良之士取而代之!” 成帝沉吟了半天,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王章的话,的确切中要害,而王凤的专横,又实在超出了成帝所能忍受的限度,特别是他竟然干涉成帝的感情生活,连手足团聚也要经过他的批准,到底谁是皇上?对王凤,是该采取点措施了,不然的话,他会登鼻子上脸,保不齐还会干出什么君不君臣不臣的事情来呢! 思忖已定,成帝毅然决然:“卿所言极是!要不是你忠言提醒,朕几乎要误了国家大业!你说说看,如果朕决定罢免大司马王凤的职务,满朝文武谁接替他最为合适?” 王章想了想:“兹事体大,恳请万岁容臣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奏封事如何?” 成帝也知急切之中一时难定合适人选,只得表示允许:“卿回去仔细推敲斟酌,不过要尽早给朕一个准信!王凤的跋扈,朕是一天也受不了啦!” 第九章 牛刀小试 京兆尹王章果然不负圣望,很快就草拟了一道关于新任大司马人选的“封事”,走待快专递,越过王凤把持的尚书省,直接呈到了汉成帝手中。 成帝屏退左右闲杂人等,折去蜡封,仔细观看。 当他终于看到“冯野王”三个字的时候,不由欣喜过望,连声称妙:“好个见识不浅的京兆尹,果然给朕推举了一位治国干才!这真叫唯贤知贤,只有优秀如王章者,才能慧眼识英雄,选中这位冯野王呀!” 成帝顾不得收好封事,就兴冲冲高喊:“来人!” “臣在!”应声从殿角下转出一位长乐宫的卫尉。 “传朕口谕,速召京兆尹王章入内议事!” 那卫尉领旨下殿,到朝房对正等得心焦的王章传达了万岁口谕,王章三步并两步,跌跌撞撞找成帝议事去了。 那长乐卫尉却并不回殿复命,径直出了未央宫,直奔城南的阳平侯府而去。 阳平侯大司马大将军王凤,此刻却并不知道未央宫里正酝酿着一场重大的人事变动,乘着今日不是朝会之期,正在对自己的侄子王莽进行考试。 王莽这时刚刚从敦学坊陈氏学塾领了毕业证书,几年的寒窗苦读,把他的学问又往上拔了一大截,小伙子壮志凌云,一心要把陈参老先生传授的一身本事找个机会实践实践,也省得别人说他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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