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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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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刚才虽是无意一瞥就觉得这位太后似曾相识,如今一听对方这么说,真的抬眼仔细看去,心里想道:倘若太后真是自己的相识或什么亲戚,那自己将来也好有个靠山。肃顺虽然十分欣赏自己,信任自己,但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条狗来使唤,真正的好处却得不到。再说肃顺得罪人太多,如今虽然有些实权,也有心与两宫太后一争高低,鹿死谁手还难以预料。如果再能攀上太后作为靠山,何愁将来不能够辉黄腾达。 荣禄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脱口失惊叫道:“兰儿?你是兰——” 荣禄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止住说出的话。他知道眼前坐在车上的女人是贵为千金之尊的皇太后,再也不是自己当年的兰儿。荣禄此时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儿,兰儿,他梦牵魂绕的兰儿,如今就在眼前,他曾在心里呼唤千万遍,可如今只能把话儿咽在肚里,两人之间的差别太大,可谓天壤之别。 那拉氏见荣禄认出了自己,凄婉地笑了一下:“荣禄,你还记得我吗?” 荣禄又看那拉氏一眼,无语地点点头,他心里在说:我记得,永远记得,我们曾经发过誓,许过愿,我一直坚守诺言,而你—— 那拉氏把车帘挑得更高和荣禄边走边谈。 “你是何时从镇江回到京城的?又如何到肃顺府上当差?” “回大后话,在太后离开镇江的第二年奴才就随家父调任京师回京了。” 接着,荣禄又简单讲述自己如何到肃顺门下做事的经过。这些话本不应讲,或者可以撒一下谎,不知为何,在皇太后面前,确切地说,在兰儿面前,他无法不说实话。 那拉氏也是心潮起伏,内心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她抬眼看看荣禄:“你变多了,人也长高了,变胖了,更加英俊了。” 荣禄苦笑一下,“皇太后也变了,如果不是皇后提醒,奴才还真的不敢认识呢?” 那拉氏淡淡一笑,“你不必客气,也不必多礼,还像从前一样称呼我。” “奴才不敢。” “我喜欢你像从前一样称呼我,何况这是私下谈话,你不必拘束。” 那拉氏说着,又瞟了膘马上的荣禄,问道:“我与从前相比变了吗?” 荣禄又点点头。 “说说看,哪些地方变了?变好还是变坏了?” 几句交谈荣禄心里放松许多,大着胆子说道:“你变得成熟、大方、稳重、干练、高贵了。” 那拉氏婉尔一笑。 “还有哪些地方变了?” 荣禄更大胆了,把马靠近车厢,小声说道:“你变得比原先更加漂亮了。” 那拉氏心里美滋滋的,她又进一步问道:“你现在是否有了妻室?” 荣禄一听,心里酸溜溜的,带着一丝幽怨的口气说:“还没有,也不准备婚配。” 那拉氏的情丝仿佛被他的这句话给点燃了,心里热辣辣的,那来自心灵深处的火苗焚烧着,从底向上蹿蹦着。那拉氏沉默片刻,微红着脸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吗?” 荣禄鼻子一酸,几乎流下泪来。 “怎么不记得,那句话已经融入我的血里,就是死了到另一个世上也会记得: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生死相许,非你不嫁,非我不娶。” 这最后一句话荣禄几乎是在喉咙里发出的。此时此刻,他的心如打碎了五味瓶,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我没娶而你却嫁了。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爱有几许? 那拉氏也知道荣禄的心十分难受,凄然一笑:“我知道你埋怨我,可是,我的苦心和处境又有谁能够了解呢?” 荣禄急忙辣容答道:“奴才不敢埋怨太后,奴才应该为太后高兴才对,奴才一时失态请大后原谅!” 那拉氏仍然只顾讲下去:“那句誓言我已经背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回了,可皇命难违,自从离开镇江后我也曾四处打听你,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才人选秀女进宫。唉,也是为了生存为了活命吧,我们家的处境你也知道,如果不是那样,只怕活不到今天与你相见了。” 那拉氏已满泪洒满面。 荣禄沉默了。 两人都沉默了,任凭车轮声和马蹄声填补这沉默之中的空白。 过了许久,那拉氏才突然问道:“你在肃顺门下当差,也一定了解肃顺的所作所为,知道我与肃顺之间的关系吧?” 荣禄点点头。 “一定是肃顺派你来监视皇上和我以及钮祜禄氏?” 荣禄又看了一眼那拉氏,点点头。 那拉氏叹息一声,“我孤儿寡母到今天这地步,大权被他肃顺独揽仍猜疑我等,这个奸人贼子真是心狠手辣死有余辜。可惜我不是六尺男子汉,否则,一定将其杀死!” 那拉氏说着,偷眼看一下马上面无表情的荣禄,又试探着问道:“莫非肃顺等人准备在回銮的路上对我们孤儿寡母下毒手?” 荣禄意识到那拉氏在套他的话,稍稍迟疑一下,只听那拉氏说道:“凭你的聪明才智和人生前途不应在肃顺门下当一个不出名的小官,应该积极向上,努力争取,你的前途要比肃顺好得多,肃顺虽然一时掌权也不过是小人得势如秋天田野里的蚂蚌,不会长久的。” 荣禄考虑片刻,把马靠近车厢,低声说道:“肃顺本来准备在回銮途中有所行动,但他没有扭过载垣、端华等人,才放弃这个念头。但他担心两位皇太后联合醇王爷与恭王爷等人在路上对他们采取行动,特意派我来前面侦察。” 那拉氏故意叹息道:“肃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等孤儿寡母伤心都来不及哪有心思与他争权夺利。皇上如此年幼无知,我们姐妹又都是无用的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加害于他,这不过是他想加害于我们孤儿寡母谋权篡国的借口罢了。你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热血男儿怎能忠奸不辨站在肃顺一方,处处听命于他驱使,岂不辱了祖宗的名声,也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真情,实在令我失望。” 那拉氏见荣禄低下了头,又说道:“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你也是初陷不久,又没有做过什么劣迹,改过自新还来得及。又有着这层特殊关系,只要忠心耿耿地效忠朝廷,我会重用你,让你平步青云,将来一定比肃顺的官大。我也一定想办法把你调到宫内任职,那样,你我就可天天相见,朝夕相处了。” 那拉氏故意慢声细语地说着,边说又边向荣禄暗送秋波。 荣禄终于被打动了,下决心说道:“请太后放心,我荣禄为太后就是死也心甘情愿,既然当年有誓在先:生死相许。你的心你的意你的情我领了,我虽然没有大权,但也会尽力拼命保护皇上和太后的。有什么事请太后尽管吩咐!” “肃顺那边你如何回话?” “请太后放心,那里该如何做我还是知道的,好歹肃顺还很信任我。” 那拉氏终于放心了,她冲着荣禄点点头:“如果肃顺有什么举动提前通知我,该如何处理我会随时通知你的。” 荣禄看看时间,对那拉氏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以防耽搁太久引起肃顺的怀疑,他那人生性多疑,谁也不完全信任,有时连他自己他都不相信。” 荣禄说完掉转马头策马而去,给那拉氏留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望着荣禄离去的背影,那拉氏想起她那美丽、甜蜜而又痛苦辛酸的往事。 叽喳,叽喳。 枝上的雀儿蹦跳着,追逐着,似乎正和着明媚的春光争嬉。那树上的枝儿也正吐翠斗姘,招引着蜂蝶,诱引着的怀春少女与多情的少男来此相偎相依。 但这一切,对于匆匆急走的兰儿都是良辰美景虚设,她哪还有心思欣赏着春色春光?父亲已经卧病一年有余,从安徽宁池到安庆,如今又转展到江苏镇江,几经求医访仙,父亲的病不但毫无转机,反而一天重似一天。所有的家资都耗尽了,如今只好将一些值钱的家当拿去典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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