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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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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开默默不语,沐浴更衣之后,回到屋中依然坐在临窗书案前茫然出神,嘴里啧啧诧叹,喃喃自语却听不清说些什么。春娥问道:“七哥,自你带兵离京攻打妖军大营,我就每日里心挂城外,先是罗丞相受了重伤抬进城来,没两天就不行了。听说临终前已经人事不知了,忽又睁开眼来问:‘秣陵关拿下来了没有?’有人告诉他,‘拿下来了!’他咕噜了一句,‘告诉五千岁,老罗死不了,等我再上战场……’谁知还未说完,昏昏沉沉地眼一闭就过去了。又过了几天,祥祯哥也没了。”说到这里,春娥呜咽着伤心起来了。 达开搂着春娥为她抹去脸庞上的泪水,唏嘘道:“大纲和祥祯为国献身,我也难过得很。我已请求四哥为他们追封,以安慰在天之灵。你不要悲伤了,定都以来,不断地打仗,常常死人,我们的统兵将官身先士卒,牺牲的也多。往后还要打仗,正不知还有多少老弟兄会离开我们,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记住他们的功勋,为他们杀敌报仇就是了。” 春娥突然抬起泪汪汪的眸子,惊问道:“你把爸爸留在江西,他不会单枪匹马去冲锋陷阵吗?” 达开安慰道:“爸爸打仗勇敢,但是做事谨慎,他代我主持全省军政事务,不用亲自领兵冲锋,你放心就是了。” 春娥这才叹了口气,忽而歉然笑道:“你看我好糊涂,大将军凯旋归来,应该办酒庆贺,怎么反而伤心起来了。” 达开叹道:“不庆贺也罢,打赢了仗,本该高兴,却高兴不起来。” 春娥惊异道:“我正想问你哩,破了妖军大营,朝中上下都欢喜得发狂了。你回家来,却不见有笑容,是为了哀悼死者,是为了打仗疲劳,还是去了东王府,四哥和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达开长叹一声,说了所见所闻和心中的疑问,说道:“你在京中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只听宣姐说北王又挨打了,宣姐还说四哥仍然常常去天王府闹他的‘天父下凡’。有一次半夜去敲天王府的宫门,宫人睡熟了,等了好一会才开门。四哥进宫去大发雷霆,说是‘为何久久不开朝门?真是该打!’可怜天王和赖王后半夜匆匆起来,迎驾也迟了,‘天父’发威,又要责打天王,天王夫妇伏地请罪,这次幸而免了。问是什么事,却好笑,不过是为宫中挑选妃嫔的事,实在是无理取闹,宣姐还猜测,吸大烟的人夜里精神好,不想睡觉,莫非东王也抽上鸦片了?” 达开愤愤地跺足骂道:“可恨,可恨,我们天朝怎能容留这样一位野心家继续猖狂下去。好在我现在手中有兵,忍无可忍也只能采取大决断了!” 春娥惊问道:“你决心除杨了吗?” “我不能一个人单干,明天先去和六哥商量,再约秦日纲—他正在句容督师,准备攻打金坛,我们三个人联合起来,再请天王下一道讨伐的密诏,必能除去这个天朝的毒瘤!” 是夜,达开与春娥一夜情意绵绵,又娓娓细谈家常和在外征战情况,次日早晨,起身较迟。漱洗早膳后在绿园中漫步赏景,一年多不在家中了,倍觉花树茂密清丽喜人。换上金冠龙袍,本拟按礼节往见天王,却又觉得还是先会见了北王,谈出个头绪来再去天王府为好。正踌躇间,忽报北王驾到,达开大喜,急命大开中门迎接。却见北王身后还有佐天侯陈承瑢,他是天王府的总管,一切奏章诏旨都通过他上奏下达,是天王洪秀全的心腹,达开见了益发欣喜道。“六哥,你看我衣冠整整正要出门去府上拜会哩,不想你和承瑢一块儿来了,再好没有了。” “贤弟如今名震天下,连连奏捷,正该愚兄登门拜贺!” 承瑢也笑道:“翼王把天京朝野百姓都迷住了,人人都说翼王,道翼王,说您是人间奇才,古今少有!” 达开大笑道:“承瑢真会取笑,不过侥幸罢了!” 邀入绿园内书房坐了,献上茶,达开挥手屏去下人,掩上门说道:“六哥,小弟奉四哥之命,月底之前必须离京去湖北武昌前线,为日无多,有一件要事须与六哥商量。” 昌辉苦笑道:“愚兄昨晚亦应四哥之召,去了东王府,说是贤弟将去湖北,命我代你去坐镇江西,也是月底之前要走。愚兄已多年不曾出京带兵,早不走,迟不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我们两人都支走,你说怪不怪?所以特地邀了承瑢同来,也有一件要事奉商。” 达开愣了一下,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四哥早已有心要举大事。本打算北伐成功,撵去天王,自登龙位。偏是北伐军在去年四月彻底覆灭,林凤祥和李开芳先后在连镇和冯官屯被俘,送到北京遇害了,这对四哥是个重重的打击。他为了挽回面子,急于要办一件大事,好让部下歌功颂德,然后以此为藉口逼迫天王让位。所以不顾江西前线的损失,命我回师打破妖军江南大营,取胜之后,目的达到,东王府大门上公然贴出了一副‘东王万岁’的对联。又嫌我们在京妨碍他的手脚,立刻又赶我们出京,东王篡位恐怕就在下个月了,六哥你说是吗?” “不错,我也是这个看法,除了‘东王万岁’那副门联外,在殿宅旁侍从馆门上贴的另一副门对就更露骨了。那上面写着:‘参拜天父永为我父,护卫东王早作人王’。东王肚中时时想念的就是逼宫篡位。他准备把我们打发走了,就对二哥下手,我们不能坐视不救,今天就是来和你商议,天京城下你和日纲手中都握有重兵,回戈一击,除去姓杨的,岂不易如反掌,贤弟意下如何?” 达开慨然道:“小弟也是这个意思,就等天王的密诏了。这一点须请承瑢密劝天王下旨,拿到密诏,再约日纲,事不宜迟,总在三五日内动手!” 承瑢道:“两位殿下进宫时,殿上人多,不便密谈,这事包在我的身上。有这么多蛛丝马迹,说明东王早晚就要篡位。我想天王纵然优柔寡断,到了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也该下定决心了吧。” 北王道:“那么今天晚上听候佳音,就请二位到时候来舍间杯酒叙谈吧。” 当天,达开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默默地思考如何带兵进城除去杨秀清。城门口凭翼王的命令当可通行,但是东王府戒备森严,只可智取,不可力攻,以免伤害自己的弟兄,这倒是一个难题,他设想了几种方案,还须再加斟酌。 傍晚,他匹马简从悄悄来到北王府,昌辉邀入内院密室,少顷,陈承瑢也来了,昌辉急问道:“密诏带来了吗?” 承瑢苦笑道:“有辱使命,我们的天王小心过了头。听了我转奏二位殿下的意思,虽然心中也很想把东王除去,但是提起笔来又放下,踌躇再三,还是不曾落下一个字。他说目前不下密诏,彼此心照就是了。但请二位殿下在江西和湖北做好准备,万一东王逼得急了,天王退无可退,那时必定下密诏给二位殿下带兵来京勤王。直到我临来时,还在密劝天王,可是无用,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二位殿下放心,将来如果东王发动事变,我一定差可靠人员带了密诏前来江西和湖北,请你们接旨后以最快速度回天京来救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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