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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老师却沉默了，赵政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但自古以来，天下分分合合，全是以战争开始，又以战争结束，周而复始。也许有股强大的力量镇压住诸多小力量，乃是暂时维持和平统一的唯一办法，总比战火不熄，民不聊生要好得多。

　　赵政也沉默了，他在想：有朝一日，拥有至高的权力时，一定要统一天下，战争永远不再发生。

　　从此，赵政更加努力地学习兵法和治国之道，9岁的时候已经是诗书倒背如流，射箭百发百中，剑法出神入化了。别的孩子既嫉妒他的才学，又歧视他是弃儿，总想方设法骗他出去玩，然后在路上就开始轮番捉弄或殴打他，打架他倒不怕，以一当十，全当练习拳脚了，但他忍受不了的是他们的嘲笑、讽剌和羞辱，当众骂他是野种，够什么资格自称秦国公子！尽管如此，他从未向妈妈说起过，他可以看得出来，妈妈的苦恼已经够多了：她处处受到别人的冷落和讥讽，父亲回了秦国以后就再也没有音信，别人都在传说他在秦国广纳姬妾，不会再想起楚玉夫人和赵政了。

　　有一次，赵政又被一群孩子们围攻，虽然把他们打散了，他总忘不了他们一哄而散时留下的一句话：

　　“杂种，看下回怎么收拾你！”赵政憋红了脸，似乎连脖子都变粗了，不顾一切地冲向一片小树林，边折树枝边吼：“我叫你打！我叫你打！总有一天我要杀光你们！”

　　“孩子，天才和伟人都是孤独和寂寞的，无论得意与否，他都会受到一般人的排斥。你看到鹤立鸡群遭鸡啄的样子吗？你想像得出龙游浅水遭虾戏的惨状吧？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同类。但是一旦白鹤展翅、声唳九天，鸡群只是望尘莫及，龙飞云霄，江海翻腾时，鱼虾也只能逃之夭夭、寻找栖身之处了。”老师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赵政逐渐平静下来了。此时此刻，更加思念在秦国的父亲，渴望早日返回自己的国家——秦国。

　　子楚返回秦国后，国内没有势力，全靠吕不韦用无尽的财宝和超人的狡诈周旋于王后、王后的弟弟阳泉君及华阳夫人之间，终于在父亲安国君继位为秦王的同时，正式册封为太子。但秦王公子众多，太子可立当然还可废，况且有些人还是不死心地在争取。尤其是子俟公子凭恃生母得宠，唆使母亲日夜在秦王面前撒娇哭闹，说尽子楚坏话，一方面结交宗室大臣，找机会在秦王面前极力鼓吹子俟贤能，同时广招门客，由这些人将他的贤名由国外再传进秦王的耳中，希望秦王改立太子。

　　子楚这场保卫太子名份战打得很吃力，不仅要奉迎和讨好王后（已为太子的子楚不需要继续讨好巴结太后和其弟阳泉君了），积极在朝中拉拢关系，而且做事要万分小心不能有给子俟公子诋毁他的借口。

　　吕不韦既想铺开日后仕途之路，又想在秦国建立他的商业王国。两个人由于共同的利益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吕不韦了解秦人重法尚武，讲求的是男耕女织，人们丰衣足食，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怯于私斗，上战场却奋勇当先。商业人才甚少，空拥有巴蜀的丰富矿产及木材资源，除了国家征用以外，没有完全开发，更谈不上输出国外、换取财富和国内所需的物品了。所以他大量收买巴蜀和秦地的矿产山林，以招收门客和蓄养仆人的名义，广为招揽和训练商业及工业人才，最多时人数超过1万。

　　子楚的计划是：现在尽量利用吕不韦的才能和财富，等有朝一日我坐上王位——看父王的身体状况，这不会太久了——他听话，就继续利用下去，不听话，一脚踢掉，连他从赵国及各地带来的老本都没收掉。

　　吕不韦到底是外国人，他在秦国建立的任何势力，就如同小孩子在沙滩上的沙石城堡，看起来像模像样，却经不起我踢一脚，只要我能登上王位。

　　这就是赵政及母亲楚玉夫人迟迟未归秦国的根本原因。王室内的相互倾轧，明争暗斗，使赵政的父亲无暇顾及他们母子在赵国的客居生活，更重要的是子楚也相信传说赵政是吕不韦之子的谣言，况且他也有年纪相近的异母同父的弟弟——成蟜。父亲的姬妾成群，弟弟也自然可能结队了。

　　也许是天意，在赵政的祖父除丧，正式即位的登基大典之际，赵国为了讨好强大的秦国，把他们母子送回秦国，作为对秦王及太子的贺礼。回到秦国后赵政改名叫赢政。楚玉夫人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夫人。

　　赢政和成蟜年岁差不多，同龄的小孩思想感情最容易发生共鸣，他们一见面就投缘，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因为是同师受教，几乎日夜都在一起，赢政爱护弟弟，成蟜敬重兄长，比同母兄弟还要亲热，从不吵架斗嘴，更没有动过打架的念头。

　　子楚由于怀疑赢政是吕不韦之子而偏爱成蟜，他心里清楚成蟜软弱纯厚，不是治理天下的君王之材，而赢政无论是性格或者才学，是非一般人所能有的，才10岁的孩子已颇具帝王之风度和胸怀。所以从私人感情来说他是想立成蟜为准太子，但从社稷的兴旺及国家的安定考虑，立赢政比较合适。“反正目前父王还在世，等我即位时再决定吧。”心里这么想着，立准太子的事就这么搁下来了。

　　楚玉夫人可急坏了，本来按照常理，赢政是长子，各方面都出类拔萃，无可挑剔。别人看来，准太子之位非赢政莫属了。可她心中清楚，赢政是从3岁起就与父亲分开了，她自己与子楚疏远了很多，感情也淡漠了，而成蟜自小在父亲身边长大，乖巧可爱。她明显感觉到子楚对成蟜要疼爱得多。她曾经想过要害死成蟜，去掉儿子的对手，可两兄弟好得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使她无从下手，而且她也有些不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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