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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御史杨秉章等人秉承恭王之意，分别上疏，拟定垂帘章程。一件接一件的奏章，顺利地送进宫中，没有任何回音。大臣们摸不着头脑，军机大臣也觉得奇怪，只有恭亲王明白了慈禧太后的意思，就是：太后要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慈禧太后确实一一看了奏章，没有一件让她满意，她的确是要彻底地垂帘听政：不仅仅是要垂帘，要真正听政理政，而且一切军政大小事务，一概奏闻，批准之后方可施行。

　　可是，恭亲王不希望这样，军机大臣和朝野臣工们，也不愿意这样，他们不能不顾及汉唐教训和大清祖制，他们谁也不敢擅拟章程。

　　慈禧太后知道，这些满脑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臣们，让他们弄出一个由女人垂帘听政的章程来，比挖他们的祖坟还艰难。她冷笑一声，决定自己动手，自拟章程。

　　很快，两道上谕明发内阁，将太后垂帘听政章程，一一开列，让大臣们认真照办。

　　恭王很吃惊！大臣们也目瞪口呆！

　　第一道谕旨是明令一切奏章，交两宫皇太后御览：

　　朕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懿旨：各省将军、督抚等折奏，向于呈递之次日，朱批发还。其有应降谕旨者，亦即令军机大臣缮拟，于进呈后即行交发。其各路军营紧要奏报，则无论何时呈览，均系即行办理。

　　现在，一切政务，仰蒙两宫皇太后躬亲裁制，慈怀冲挹，深恐于披览章奏未能周详。嗣后，各直省及各路军营折报应行降旨各件，于呈递两宫皇太后慈览，发交议政王、军机大臣后，该王、大臣等悉心评议，于当日召见时请谕旨，再行缮拟，于次日恭呈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阅定颁发。应行批答各件，该王、大臣查照旧章，敬谨缮拟呈递后，一并于次日发下。其紧要军务事件，仍于递到时立即办理，以昭慎重。钦此。

　　第二道谕旨是说，圣谕还是以皇帝的名义颁发。

　　朕奉两宫皇太后懿旨：见在一切政务，均蒙两宫皇太后躬亲裁决……

　　惟缮拟谕旨，仍应作为朕意宣示中外，自宜钦遵慈训。嗣后，议政王、军机大臣缮拟谕旨，着仍书朕字，将此通谕中外知之。

　　慈禧太后拟定的这两道圣谕，核心意思是：王朝政务，皇太后躬亲裁决。

　　皇太后生活、起居在后宫，即使是垂帘听政，也不能亲理各项政务，怎么办？谕旨规定得很明白：一切章奏先交皇太后御览，然后交议政王、军机大臣详议，再在太后召见时恭听太后的指示，大臣们照此拟定谕旨，交皇太后阅定之后正式颁发。

　　这两道谕旨，就像两座大山，压在恭亲王心上，也压在王公大臣们的身上。可是，这是慈禧太后的最后意见，是以皇帝谕旨的形式颁发的，必须照此详议，否则就通不过。

　　大臣们议了10余日，最后终于议妥。十月十六日，礼亲王领衔上奏垂帘章程十一条，其核心内容包括：

　　一、召见内外臣工，拟请两宫皇太后、皇上同御养心殿，皇太后前垂帘。于议政王、御前大臣内轮派一人，将召见人员带领引见。

　　二、京外官员引见，拟请两宫皇太后、皇上同御养心殿明殿。议政王、御前大臣带领皇太后前。乾清门侍卫等，照例排班侍立。皇太后前垂帘设案，进各员名单一份，并将应拟谕旨，分别写明。皇上前设案，带领之堂官，照进绿头签。议政王、御前大臣捧进案上，引见如常仪。其如何简用，皇太后于单内钦定，钤用御印，交议政王、军机大臣传旨发下，该堂官照例述旨。

　　三、除授大员、简放各项差使，拟请将应补、应升、应放各员开单，由议政王、军机大臣于召见时呈递，恭候钦定，将除授简放之员，钤印发下缮旨。

　　四、皇上入学读书，未便令师傅跪授，亦未便久令侍立。拟请援汉桓荣授业之仪，于御座书案之右，为师傅旁设一座，以便授读。

　　慈禧太后觉得很满意，立即签发谕旨：依议行。

　　第二天，慈禧太后郑重其事地明发上谕：

　　据王、大臣等所议，详加披阅，援据章典，斟酌妥善，著即依行。

　　垂帘之举，本非意所乐为，惟以时事多难，该王、大臣等不能无所禀承，是以姑允所请，以期措施克当，共济艰难。

　　一俟典学有成，即行归政，王大臣仍当届时具奏悉归旧制。钦此。

　　这段日子，26岁取得政变胜利的慈禧太后心情极好。

　　十月初九日，少年同治皇帝在太和殿举行登极大典。小皇帝头戴内府特制的小皇冠，身穿做工精致的小龙袍，神态庄重地端坐在金龙朱漆宝座上。鸣鞭，宣诏，百官行三跪九叩首礼，礼官在天安门宣读诏书，布告天下。

　　慈禧太后看着儿子神采飞扬，心里很高兴，儿子个子长高了，快长成大人了！尤其是那眼神，极像他那多情的父亲咸丰皇帝！

　　第二天，十月初十日，是慈禧太后的生日，27岁。这是咸丰皇帝去世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北狩热河之后回到皇宫过的第一个生日。这个生日，慈禧太后心情复杂，她不想做什么隆重的寿宴，只是想静静地平安地在回味中度过。

　　太后的万寿节，是宫里的三大节日之一，御膳房照例做了丰盛的寿宴：

　　大碗四品菜——福字锅烧鸭子，寿字燕窝白鸭丝，万字燕窝红白鸭子，年字燕窝什锦攒丝。四品大菜，正好四个大字恭贺圣寿：福寿万年。

　　中碗四品菜——脍鸭腰，溜鲜虾，三鲜鸽蛋，燕窝肥鸡丝。

　　瓷碟六品菜——果子酱，碎溜鸡，口蘑炒鸡片，溜野鸭丸子，肉丝炒翅子，燕窝炒熏鸡丝。

　　火锅二品——羊肉炖豆腐，炉鸭炖白菜。

　　片盘二品——挂炉猪，挂炉鸭子。

　　饽饽四品——百寿桃，五蝠捧寿桃，苜蓿糕寿意，白糖油糕寿意。

　　银碟四品——果子粥，老米膳，鸡丝面，燕窝鸭条汤。

　　慈禧太后仔细端详着大碗四品的福寿万年，感慨万千！记得去年生日的时候，皇帝特地和自己一起过的，在那样艰苦的日子，皇帝特地做了这一道大碗四品菜。当时，她没动一筷子，皇帝也没动，两人极欢喜地仔细端详着，许久都不说话。

　　咸丰最爱吃的是脍鸭腰和溜野鸭丸子。慈禧太后端详着这两道菜，拿起筷子，一点点地吃，细细地品尝。她在心里感叹，真的是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清静地吃一顿美餐了。

　　十一月初一日，空气非常清新，天空格外蔚蓝，阳光特别灿烂。

　　这是钦天监反复选定的吉祥日子，这一天，两宫皇太后举行隆重的垂帘听政仪式。

　　垂帘的地点，选择在自雍正皇帝临政之后选定政务中心的养心殿。工字型的大殿，朱漆一新，彩绘的墙画和贴金的门扇金光耀眼。正殿正墙之上，高高悬挂着雍正皇帝亲笔御书的大匾：中正仁和。

　　小皇帝一身礼服，端坐在朱漆鎏金龙椅上。御座之前，设立御案。

　　根据《垂帘章程》，引见大臣是在养心殿明间，召见大臣则在养心殿东暖阁，届时，皇太后之前，都要垂帘：在明间，是用黄纱屏八扇；在东暖阁，东大墙前有一槽栏杆罩，罩上有一垂地黄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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