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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有关曹雪芹的创作,王尔烈从其兄嫂曹彩凤那里早有闻知。他中进士入京后,不仅获得了《红楼梦》前八十回本手抄本,即曹雪芹著原稿本,又获得了《红楼梦》后四十回续稿残抄本。他原想将曹氏《红楼梦》一书续完,但他见寓居于其家中的程伟元无事可作,科甲又不成功,而自己朝日事繁,便将所获《红楼梦》前著后续稿本等转给程伟元,意期由他完成。然而,程伟元因科甲失意,又无心是事。恐一人难以完成;而高鹗功底深邃,文笔豁达,便要求他作续。高鹗此时已登举人,进士在望,情致颇高,遂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至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间,完成了续《红楼梦》后四十回的创作,遂使《红楼梦》成为一百二十回完本。他们都是深感曹雪芹身世萧索,便铢积寸累,苦心经营,完成续书的。全书完成后,程伟元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于北京萃文书局以活字刊出,此版本后称“程甲本”。之后,程伟元又大量地改动前八十回的文字情节,对后四十回高鹗续亦作修改,以致使全书前后融会贯通,益加合情合理。修改后,仍由萃文书局以活字刊行,这个版本后称“程乙本”。自此《红楼梦》得以刊本流行,影响盖世。

  然而,王尔烈也是参与了《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的情节构想了的。

  参与《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的还有:王尔烈的小妾赵茹倩、赵茹傧姐妹二人,还有高鹗的小女高仪凤、情人畹君及程伟元的夫人王小宛一般女眷。

  一日,他们在虎坊桥王尔烈家中计议《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情节时,王尔烈首先说道:“对于书中主人公贾宝玉这个人物的后来命运当如何安排?”

  程伟元联想到自己科甲不意的窘境,颇有些伤感,说道:“就让他不了了之,出家当和尚去吧。因为林黛玉已死,他还能有何望呢!”

  高鹗联想到自己科甲中举,进士在望,大有跃跃欲试的架势。于是,他兴致勃勃地说道:“还是让贾宝玉科场中举,以振家风,原复隆兴为宜。林黛玉虽短命,薛宝钗尚存,亦可相依。”

  王尔烈见其二人各述己见,争论不休,便说道:“贾氏结局,当是程公、高公现况。”

  “何讲?”

  王尔烈道:“高公已中戊申举人,程公尚在攀刻之途。此属一上一下,一得一失。若将二者融合,岂不得当识体!”

  “如何?”

  王尔烈道:“自黛玉命入黄泉,宝玉已失去求生所望,此正是程公之境也;尚有宝钗鲜活于世,又有贾母先时之望,宝玉中举亦是仍然,此正是高公之境也。”

  程、高二人听了,以为极是,遂委高鹗执笔,让贾宝玉中举为终。

  当思虑到《红楼梦》后四十回众女眷之命运时,又引起一泓波澜,几位在座参与女子各说不一。

  赵茹倩道:“夫唱妇随,自古论之。既然贾府家道中落,男性受挫,女眷难保。在其抄没家产时,女眷当发于官卖。”

  赵茹傧道:“不可不可,此局未免过于残忍了。况其家原名门豪族,女亦属玉叶金枝,当给她们留以生望繁欣之地。”

  高仪凤道:“自古有云,女儿家为红颜薄命。该书有此起落,也是情中注定,非婉惜所致,只是续书者当笔下留情矣。”

  畹君道:“女与女不同,男与男不一。人生悲欢离合,乃月之圆缺,日之阴晴。此百种千般,便组合成人生画稿。”

  王小宛道:“书中之事,亦当如此。今日我等女辈相聚,他年有人写进书中,其情情楚楚脉脉辛辛,当同此一样耳。”

  王尔烈听了,深有所触,道:“众卿女眷,当都进书中。”

  “何也?”

  王尔烈道:“坊本小说者,所写乃芸芸众生。该书前八十回本,所写即曹氏之博收广辑;今做后四十回续,亦同样也。众才女进得书中,鲜活其情节,岂不一致!只是姓名不同罢了。”

  赵茹倩、赵茹傧、高仪凤、畹君、王小宛众女眷听了后,都以为所言极当。遂在高鹗执笔续著时,她们的行为、举止、言谈、笑貌、影子,皆进得里去了。

  当谈及到《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将涉猎到清廷诸多社会政事时,程、高二人又有所想。

  程伟元说道:“清廷自康熙起,经雍正,至乾隆四十七年间,多有文字案,文人受害极重。雍正三年(1725年),汪景祺之狱,系因其作《西征随笔》一书,被处斩;雍正四年(1726年),查嗣庭之狱,系因其典试江西题有‘维民所止’犯忌,被捕死于狱中,并遭戳尸;雍正六年(1728年),吕留良之狱,系因其早年著作有疑夷反清思想,遂被剖棺戳尸,株族;乾隆十六年(1751年),戴移孝之狱,因其著《碧落后人诗集》中有‘长明宁易得,短发支长恨’句,其后人戴世道、戴世法、戴用霖诸族子、孙、曾孙皆照‘逆犯子孙缘坐律’斩立决;乾隆二十年(1775年),胡中藻之狱,因其出任广西学政时试题有‘乾三爻不象龙’句,被疑为影射‘乾隆’字音,胡中藻被处斩,其师鄂尔泰及侄鄂昌,被令自尽;乾隆四十年(1755年),王锡侯之狱,因其著《字贯》删改了《康熙字典》。并被发现序文凡例中有将康熙、雍正庙讳及乾隆御名开列处,王锡侯处斩,子孙六人处死;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徐述夔之狱,因其著《一柱楼诗集》的诗中有‘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儿搁半边’、‘明朝期搓翩,一举去清都’句,徐虽死,亦被启棺戳尸,其孙徐食田、徐食书及刊刻印行者皆处死;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沈德潜之狱,沈是乾隆二次南巡时发现的俊才,遂给予礼部尚书衔,认为人瑞,著加恩荣。但是此时发现他曾赞称过徐述夔的诗句,并为其作传,被大骂为‘大逆不道,丧尽天良,负恩无耻”,沈虽死,却下旨将其牌位撤出贤良祠。追查过程中,又发现其诗有‘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句,遂被剖棺戳尸。凡此种种,骇人闻听。皆应在续书中有所反映。”

  高鹗说道:“凡此种种,既然俱在,自当书之。”

  王尔烈听了,思之半晌,后低语郑重说道:“不可不可,不可直接揭露,更不可道出朝代年月,事关至重。为稳妥见,还是将其真事隐去,托假语村言志之。”

  众人听了,觉得所言益当。于是,在高鹗执笔续书近收尾时,仍有甄士隐、贾雨村两个人物,并对世事作评。其“甄士隐”,乃含王尔烈诸公所言“真事隐去”语的选字谐音;其“贾雨村”,亦存王尔烈所言“假语村言”句的简字谐音。

  其实,这也并非是王尔烈刻意独创,在曹雪芹氏前八十回《红楼梦》中即已安排著定了这样情节。曹雪芹氏《红楼梦》第一回目,即是:《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其所言是:僧道谈论绛珠仙草。僧道度脱,甄士隐女儿英莲未能如愿。甄士隐与贾雨村结识。英莲丢失,士隐出家,士隐解《好了歌》诸事。高鹗氏《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只不过是延用曹雪芹开端之用意罢了。高鹗氏《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第一百二十回目,即是:《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其所言是:贾政去金陵安葬贾母,闻喜讯回京。于船中写家书时幻遇贾宝玉。薛蟠回,誓改前非,香菱被扶正。薛姨妈以李绔比宝钗。袭人不得已而嫁蒋玉菡。士隐对雨村说:“贾府将来要‘兰桂齐芳,家道复初’。”在相近的第一百一十九回中,也道出:贾宝玉中了举人第七名,贾兰中了举人第一百三十名。贾府复官,赏还了家产。贾琏回家,合家团圆。邢王二夫人,“彼此心下相安”。

  王尔烈所议,只是起到串连补缀和启示下文的作用罢了。

  当然,这也是他的一个作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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