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人传记系列——

 

 

 

 

文学艺术家卷——列夫·托尔斯泰

陈殿兴   编著

第十七章  结婚



 






  1862年7月末,托尔斯泰庄园受到搜查,心情激动,余怒未息,住在莫斯科找朋友熟人散心自遣。他常常到别尔斯家去。

  别尔斯是宫廷医生;他的夫人柳博芙·亚历山德罗夫娜,娘家姓伊斯列尼耶夫,是托尔斯泰的童年朋友。别尔斯夫妇有三个女儿,五个儿子。这时三个女儿都已待字闺中。

  大女儿丽莎在姊妹中学识最为渊博,博览群书,喜爱哲学,擅长诗文,托尔斯泰甚至曾试图吸引她参加他的教育杂志的编辑工作。

  小女儿塔菲娅身材苗条,风姿绰约,五官端正,美中不足的是富于表情的嘴太大。性情快乐,最妩媚动人。

  索菲娅在三姊妹中最漂亮。她同塔尼娅一样高,亭亭玉立,腰肢纤细,双腿秀美,任何一个风流女子见了都情不自禁地会羡慕。她不施脂粉,娇嫩艳丽,光彩照人。她不爱笑,但是当她面含微笑或者默默地嫣然一笑时,朱唇半启,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光辉,真是风流美艳极了。她也跟塔尼娅一样活泼,但动作不如塔菲娅敏捷。她眼睛高度近视,当时不兴戴眼镜,怕影响容貌,许多近视的姑娘都眯着眼,但索菲娅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疑问神色,这给她的脸蛋增添了一种特殊风韵。她非常多愁善感。

  托尔斯泰很喜欢别尔斯一家。他给妹妹写信说:“亲爱的玛丽亚,我觉得别尔斯家特别可爱,如果我有朝一日成家,我就娶他们家的姑娘。”

  托尔斯泰越来越经常地到别尔斯家去,引起了别尔斯家的人的猜测。他来得这么勤,一定是爱上谁了。爱上谁呢?大家猜是爱上了大姑娘丽莎,丽莎在大家的影响下也觉得托尔斯泰是爱上了自己。每当托尔斯泰要来的时候,她都要梳妆打扮一番。但托尔斯泰认为丽莎对他并没有感情,她考虑的只是利害得失。他不爱丽莎,人们的猜测使他感到苦恼。

  8月初,托尔斯泰已返回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别尔斯夫人决定带着三个女儿和小儿子去看望爸爸伊斯列尼耶夫先生。伊斯列尼耶夫先生住在图拉省奥多耶夫县伊维齐庄园,离亚斯纳亚·波利亚纳五十俄里。别尔斯夫人决定顺路去访问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据托尔斯泰夫人回忆,访问的理由是别尔斯夫人去看望自己童年的女伴玛丽亚,她当时住在哥哥家里。当然,别尔斯夫人这样决定,跟托尔斯泰关注她的女儿也有关系。

  别尔斯夫人一行在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逗留了两昼夜。

  托尔斯泰夫人回忆说,在她坐在阳台上欣赏面前的美景的时候,托尔斯泰走过来,闲谈时对她说:“您多么爽朗质朴啊,”并在被称为“拱券屋”的房间里帮她铺床。

  第二天,托尔斯泰在扎谢克树林里举行野餐招待他们,连图拉中学教师及其家属也请来了。别尔斯三姊妹玩得很开心。

  别尔斯一行离开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到伊维齐去了。第二天,托尔斯泰也跟去了。

  傍晚,托尔斯泰跟索菲娅单独留在玩牌的房间里;在蒙着绿毡的牌桌旁边,托尔斯泰提议要索菲娅根据他用粉笔在桌子上写出的每个词的第一个字母读出一句话来。托尔斯泰写的是:“在您面前,我深感已入老境,不能再获幸福;只是在您面前。”

  托尔斯泰夫人当时也用每个词的第一个字母把自己的回答写了出来,但内容她后来忘了。她后来在回忆里说,托尔斯泰那天晚上还用词首字母写了以下两句话:“您家里对我和令姐丽莎的关系看法似是而非。

  请同令妹塔尼娅替我辩白。”有资料证明可能是她记错了(这两句话也可能托尔斯泰是8月28日写的)。

  托尔斯泰夫人回忆说,那天晚上她回去就寝时感到心情激动幸福。

  她的大姐丽莎本来幻想跟托尔斯泰结婚,看到托尔斯泰对索菲娅的态度,感到很伤心。

  第二天,托尔斯泰取得别尔斯夫人返程一定再访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的允诺之后就回去了。

  别尔斯夫人履行了诺言,但在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停留时间很短。

  托尔斯泰当即跟他们坐马车一起到莫斯科去了。

  看来托尔斯泰是8月21日到的莫斯科。在莫斯科,他从一个德国鞋匠手里租了一套小住宅。在这里,他为《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杂志写两篇文章,同时他开始起草文章答复马尔科夫批评他的学校的文章。

  但是这不是他来莫斯科的主要目的,他来莫斯科的主要目的是确定跟索菲娅的关系。

  别尔斯一家仍然住在离莫斯科12俄里的别墅里。托尔斯泰常常去拜访。为了分析自己跟索菲娅的关系,他恢复了中断多日的日记。在他的日记里,我们看到他分析自己的感情。他过去有过许多迷恋,没有一次是足够深刻的。他问自己,假如这不是爱,而只是爱的希望可怎么办呢?

  他认为结婚是非常重要的一步,他怕在感情的驱使下迈出的错误一步会对今后生活产生致命影响。同时,在日记里,我们不断看到他由于年龄大、长相不好在索菲娅面前自惭形秽而反复折磨自己,最后决定表白爱情的时候又畏缩不前。9月13日,他终于下定决心,在日记里说:“不能这么又痛苦又幸福地活下去,我每天都变得更加不理智了。觉得心里又忧伤又悔恨又幸福。明天一定去,一起床就去,和盘托出,否则”(下面是“自杀”二字,后来涂掉了)。深夜,托尔斯泰给索菲娅写了一封信,然后在日记里记道:“深夜三点多。我给她写了一封信,明天,不,今天,14日,交给她。我的上帝,我多么怕死啊。幸福,这种幸福,我觉得是不可能的。我的上帝呀,帮帮我吧。”

  这封信是这么开头的:

  “索菲娅·安德烈耶夫娜!我受不了啦。三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对自己说:马上去把话和盘托出,然后在心里带着习以为常的忧伤、悔恨、恐惧、幸福走开……我把这封信带在身边,如果我又不能够或者没有勇气把话全说出来,就把这封信交给您。”

  在结尾,他说:

  “作为一个诚实人告诉我,您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如果您真心愿意,您可以勇敢地说愿意,如果您还有丝毫犹豫,那就最好说不。我害怕听到不,可是我预见到了,会在自己身上找到力量加以忍受;可是假如我作为丈夫不能受到像我爱妻子一样热烈的爱情,那就更可怕。”

  这封信14日15日都没有交出去,心情紧张得可怕。终于在9月16日傍晚他把在兜里揣了两天的信交给了索菲娅。

  后来托尔斯泰夫人回忆说,她拿到信就跑回了三姊妹共住的闺房。

  她从里面锁上门,就激动得气喘吁吁地读起信来。读到“您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她激动得读不下去,呆住了。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这是她的姐姐丽莎在敲门。丽莎进来问道:

  “伯爵给你写什么啦?说。”

  索菲娅没吱声。

  “快说伯爵给你写什么啦!”丽莎喊道。

  听到索菲娅回答说伯爵向她求婚,丽莎哭着喊道:

  “拒绝!马上拒绝!”接着就歇斯底里发作起来。

  塔尼娅当时也在场,便跑去找妈妈。索菲娅说,妈妈对丽莎“态度严厉”,对索菲娅说,即使她拒绝,托尔斯泰也不会因此而爱上丽莎。

  别尔斯夫人毅然决然地抓住索菲娅的两肩使她转身朝门,几乎是把她推出了房间,说:“去把你的答复告诉他。”

  托尔斯泰夫人回忆说,“我好像不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是按照妈妈的意志去的。”她跑到妈妈的房间,托尔斯泰在那儿等她。托尔斯泰问:“怎样?”她回答说:“当然愿意啦。”

  几分钟后,全家都知道了这件大喜事,便开始祝贺起来。

  托尔斯泰最近一个时期精神上非常紧张,他觉得再继续下去难以承受,便要求快些成婚。尽管别尔斯夫人希望有时间置办嫁妆,但托尔斯泰坚持一星期后举行婚礼。

  决定婚礼后立即回亚斯纳亚·波利亚纳。

  这最后一星期,托尔斯泰天天到未婚妻这儿来。有一次,为了不对未婚妻隐瞒过去,他把旧日记给她拿来了。

  托尔斯泰并没有完全安下心来。婚后第三天,他在日记里就说他有时怀疑她是否爱他,认为她在欺骗自己。

  结婚的前夜,他通宵未睡。他觉得“可怕,不可信,想逃跑。”一早就到未婚妻那儿。托尔斯泰夫人回忆说:“他一再问我,怀疑我对他的爱,反复折磨我。我甚至觉得他想逃跑,他被结婚吓坏了。我哭起来。”

  “后来妈妈进来,”托尔斯泰夫人接着回忆说。“对托尔斯泰发火说:‘你真会找时间破坏她的情绪。今天举行婚礼,她的心情本来就沉重,而且一会儿还要上路。可她哭得满脸是泪水。’托尔斯泰好像感到羞愧,很快走了。”

  索菲娅婚前也忐忑不安,除了酸黄瓜和黑面包,什么也吃不下,夜里睡不好,终日怏怏不乐;担心失去托尔斯泰的爱。她回忆说:“我怕他很快发现我是个愚蠢渺小的小姑娘而失望。”

  婚礼在9月23日举行。当天晚宴后,新婚夫妇就坐一辆由六匹马拉的宽敞轿式马车上路回亚斯纳亚·波利亚纳了。

  托尔斯泰夫妇是在迥然不同的环境里长大的。托尔斯泰虽说是贵族,但是在农村长大的,跟农民有着密切的接触,为农民子弟办学,有一个时期甚至想娶个村姑为妻,甚至曾跟一个农妇有过一段恋情。索菲娅则相反,出身不是贵族,却向往做贵族,在城市里长大,看不惯农村的一切,反对托尔斯泰天天跟农民搅在一起。她在1862年11月23日日记里写道:“我不喜欢他同那帮人混在一起。我觉得他必须在二者之间选择其一:要么选择暂时还是这个家庭代表的我,要么选择那帮热爱他的人。这是利己主义,不管它。我为他而活着,时刻想着他。我要求他投桃报李,不然我在这里会感到空虚苦闷。我今天到外面去溜达了一下,因为我瞧着一切越来越别扭。表姑、大学生、纳·彼、墙壁、生活都讨厌。我偷偷溜到屋外,高兴得几乎要大笑起来。我不讨厌托尔斯泰,但是我突然觉得他同我志趣不相投……如果我不能占有他,如果只叫我做一个玩偶,如果只叫我做他的妻子,而不叫我做一个人,那我是不能生活的,而且也不愿意过这种生活。”在同一天的日记里她还写道:“同他生活在一起叫人提心吊胆。他要是忽然又爱起民众来,那我可就完了,因为他之爱我,就像过去爱学校、爱大自然、爱农民、爱文学创作一样,什么都爱一点……他现在老是表姑、纳塔利娅,还有那些大学生,各种人交替出现。丈夫非我所有……”大概最使索菲娅不快的是巴兹金娜的出现。关于这个巴兹金娜,托尔斯泰在1858年5月13日的日记里写道:

  “我在热恋着,有生以来还从未热恋过。”在1860年5月25日日记里,他还写过:“她跟我那么亲近,我甚至觉得可怕。”第二天的日记里,他又写道:“已经不是鹿的感情,而是丈夫对妻子的感情。”这些话,索菲娅在托尔斯泰结婚前交给他的日记里无疑是看到了。所以当巴兹金娜跟其他农妇一起来托尔斯泰家擦地板时,索菲娅觉得非常难受。她在日记里说:“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因为嫉妒而弄坏身子。……我同她相距只有几步。我就像疯了一样。”索菲娅对于托尔斯泰的旧事耿耿于怀,责备他过去的风流韵事,不管托尔斯泰跟哪个年轻女性交谈,哪怕是跟她妹妹交谈,她也嫉妒。

  托尔斯泰也一样:不管索菲娅跟哪个男性交谈,不管哪个男性称赞索菲娅,他也都要嫉妒。

  他们俩都嫉妒对方,甚至达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

  同时他们又各有各的苦恼。托尔斯泰认为,自己年龄大,在过去的堕落生活中犯了大错,配不上索菲娅,因而痛苦;而索菲娅则认为嫁给一个年龄比自己大、过去生活荒唐的人是受了委屈,耿耿于怀,也感到痛苦。

  他们俩都有对对方不满的时候,因此婚后不久就常常拌嘴。

  正像他们的女儿亚历山德拉说的,他们俩都是很正派的人,一致认为婚姻是白头偕老的终身大事,所以拌嘴之后都感到极端痛苦,而各自克服性格上的毛病。

  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破坏他们的幸福,而且他们也逐渐互相适应了,因此他们生活得还是很美满的。

  1863年6月27日,他们的第一个儿子谢尔盖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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