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必杀
作者:自在天
“当”的一声,算命剑冲天而起,如飞龙在天,却又死蛇一般软绵绵落地。月奴执刀在手,惊出一身冷汗来,脸上一片茫然。她定了定神,才看到算命剑神色古怪,一段尖尖的铁条从心口透出,尖嘴黑里带红,触目惊心。
他算过无数次别人的命,却没算到自己的命运。
一个人从算命剑身后走出来,打量了三人一眼,低声道:“繁华零落逐香尘!”那人精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正是打铁匠。月奴一愣,应声道:“梦里翻是不归人!”
铁匠点点头,眼睛盯在猎人手里的包裹上,问道:“你们是来找弄局老人的?”
妙局弄人
繁华零落逐香尘,梦里翻是不归人。
这两句正是燕三告诉月奴和猎人,真正接头的暗号。三人见真正的接头人竟然是个铁匠,大感意外。猎人拱拱手,道:“请问兄台,弄局老人可在?”铁匠扫了三人一眼,冷冷地道:“在!跟我来!”
此时夜幕已经逐渐笼罩下来。铁匠慢慢地在前走着,猎人等不知道他要带三人到哪里,只得闷声跟在后面。转过两条小街,又转进一个巷口,借着薄薄暮光,猎人看清那巷口写着:“妙局巷”。
小巷弯弯曲曲,两边墙内不时飘出欢笑声和晚炊饭香。猎人和月奴扶着酒虫,突然没来由心头一阵焦急,只盼能立刻将盒子交给弄局老人,拿到酬金之后就能好好放松下来。
小巷最后竟是个死胡同,两扇大门紧闭着,挡住去路。夜色更浓了,大门黑漆漆的不见颜色。铁匠从腰里翻出一把钥匙,哆嗦着开门进去。门内黝黑不见五指,一股陈年霉味扑鼻而来。猎人等不由闭住气。
铁匠在里面摸索一阵,亮起一点小火焰,随之是两点,三点,转眼十几点火光摇曳,将屋里照得半明半暗。铁匠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声音中却有股让人难于觉察的颤抖之声。
猎人等迈过黑乎乎的门槛,只见里面甚大,十几根蜡烛齐照之下,角落里依旧一片昏暗。头顶的屋梁却不高,横梁黑沉沉就压在头顶。正北一道白墙前点了四根蜡烛,蜡烛之后赫然是无数林立的灵位。饶是猎人等见多识广,在这样阴森压抑的环境下见到如此众多的碑林,也不由一阵心寒。
铁匠捻起一炷香,在碑林前的一个大香炉上点上,猛地双膝一弯,对着碑林跪倒,恭敬地行了三个大礼,口中念念有词。月奴忍不住问道:“弄局老人呢?快来把盒子拿走吧!”铁匠沉声道:“再等等吧,估计还会有人来的!”
他又礼拜片刻,这才起身从碑林后拉出个箱子来,顺手打开,霎时满室生辉,又是一箱珠宝横在月奴和猎人面前。
铁匠指着珠宝道:“燕三是不是告诉你们,将这盒子送到这里来,我要再付你们十万两?”猎人点点头,道:“不过,他要我们将盒子交到弄局老人手里!”铁匠吐声道:“我就是弄局老人。”佣兵三人均是一怔。铁匠道:“我如果不用个不符其实的假名做障眼法,对头势力那么大,不是早被他们杀了?”
他长叹一声,眼中隐约有晶莹的泪光闪现,道:“我在戈马巷打铁打了近十年,日夜就怕等到这盒子,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还是把盒子等到了,这冤案也终于要雪了!”神情间是一片落寞。
猎人将盒子交到他手里,弄局老人小心地解开包裹,捧出那漆黑的盒子,拿在手里把玩着,眼中透出悲色来,突然问道:“燕三呢?”猎人道:“他将这盒子交给我们,自己却被人杀了!”这似乎在弄局老人意料之中,他问道:“是不是你们已经替他报仇了?”猎人一愣,没想到他知道得那么清楚,点点头。弄局老人惨然一笑,道:“好!好!燕三真是好样的,死得不冤枉!”突然恶狠狠地道,“这仇不报,誓不为人!马天成,你就等着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吧!”说完拿着盒子发出一阵狂笑。
“马天成”,月奴和猎人都感到这名字有些熟悉,还没想起是谁,门外突然一声冷笑:“想不到我离开金陵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我这个名字!”
屋里的人刚一愣,一蓬密密麻麻的暗器便飞蝗般穿门而入,烛光一映,道道暗器都闪着幽幽青光。猎人和月奴见机得快,一个抽刀如电,将迎面而来的暗器尽数劈飞,一个则拖着行动不便的酒虫,翻身往阴暗处滚去。暗器“嗖嗖”地从头顶掠过,虽然狼狈点,但所幸无伤。弄局老人迅即躲避,手里紧紧地抱着那盒子,森然地道:“马天成,你终于来了,看来我没白等!”
屋里烛光一阵闪烁,门外一个人缓缓地走了进来,冷笑道:“是吗?想不到,罗玉还有死党潜伏在金陵城中。哼哼,今日刚好一并斩草除根!”他身材高大,相貌威武,脸上挂着和气生财的笑容,眼中却有杀机闪动。在他身后,五个灰衣人慢慢地走进来。灰衣人个个满脸死气沉沉,眼中的利光却十分灼人。猎人和月奴见到五个灰衣人已经是大吃一惊,看清先前那人,更是目瞪口呆,失声道:“是你……”
以一身诡异歹毒的“尸毒功”横行无忌、杀人如麻的“尸毒五常”常氏兄弟来到,固然让月奴等感到惊讶,但最让他们惊讶的还是,前面那人居然是他们的熟人——流沙镇矿主金如山。
金如山对佣兵的惊讶报以一笑,道:“两位,想不到我们还是又见面了!”猎人反问道:“看来,一路上的杀手都是你派的了?”金如山笑了笑,道:“我也不想,毕竟两位还替我杀了沙漫天,我感激都来不及。却没想到两位居然接了这盒子……哎,我知道佣兵接手的东西,一定会不死不休送到,无奈之下,只好得罪了!没想到两位竟然能从我布置的天罗地网中逃走,害得我只好千里迢迢也跟着赶到这里……”
弄局老人满脸煞色地站起来,冷笑道:“马天成,你来得正好,今天正好可以把我们十年来的陈账清清!”马天成目含讥嘲,笑道:“你主子这么多年一直想找我报仇,还不是斗不过我?如今罗家的人既然断后了,你又何必死抱着那盒子,将他交给我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弄局老人对他的好言相劝置若罔闻,怪叫道:“马天成,你听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吗?罗家就算只有一人,但杀你的,最终必定还是罗家的人!”马天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月奴听得迷糊了,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弄局老人冷笑道:“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不妨说说……”金如山不动声色,任由他说下去。
“十一年前,这姓马的狗贼也是金陵人氏,还是名剑阁的大弟子。虽然名剑阁禁止弟子参赌,但他这个大弟子却经常悄悄地出没于赌场。那时我家公子刚好落下一大堆赌债,他以为我家公子赌技不行,可以从我家公子身上赢一笔,就私下和我家公子约赌。结果反而被连赢数把,将他掌管的名剑阁金库赢得差不多。如果这事被名剑阁知道,按照门规是三刀六眼的死罪。这狗贼为了掩盖金库漏洞,竟伙集一批亡命之徒,打劫金陵大户人家。他怕作案被人认出,因此所过之处杀人放火,务求寸草不留……”
月奴和猎人齐盯着金如山,见他脸上挂着冷笑,心下恍然:金陵迷案果然另有隐情在内。月奴念头急转,道:“那么,你的主人就是……罗玉?”弄局老人狠狠地道:“不错,也就是被你们杀死的沙漫天!”月奴和猎人心头一震,酒虫一惊之下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弄局老人又指着金如山,嘶声道:“这狗贼做贼心虚,生恐东窗事发,就借我家公子赢了他的钱,将以往赌债都还的由头,暗地里制造伪证,将污水泼给我罗家,说金陵那些惨案都是我们罗家做的……”
月奴奇道:“既然不是你们做的,为什么金陵武林要去罗家调查,你们却举家逃逸?”弄局老人道:“都是这狗贼逼的。他早就怕事情从我家这里败露出去,又想找个人顶罪,所以就抓住我们罗家世代单传,男丁唯一的弱点,在我家少爷身上种了一种慢性毒药,只有定期服用他给的解药才能保命,以此来逼我家举家迁走!为了保住少爷,我家老爷认了这黑锅,真的迁家……没想到这狗贼还不放过我们,煽动那帮金陵蠢货,追杀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