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想要你陪我

作者:陈 默




  楚楚眸子里射出不屑的冷光:“那家伙肯定在盘算我会不会跟他上床。”
  
  男人的目光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楚楚。
  楚楚轻轻踩了白兰一脚。然后,她旋转着手中的玻璃杯,眸子里射出不屑的冷光,阴着脸对白兰说:“那家伙肯定在盘算我会不会跟他上床。”
  白兰反过来踢了楚楚一脚,鼻孔里一哼:“自作多情!在深圳这个鬼地方,男人死盯着女人是家常便饭。哪像我们内地,男人多看女人一眼,准保有人说他是色中饿鬼!”
  楚楚撇撇嘴:“那我们打赌,他要是不过来……”
  白兰嘲笑说:“赌什么赌?赌剥光了你身上这套行头,裸着身子耀武扬威从这大堂里走出去么?”
  这话不假,楚楚和白兰目前已经囊空如洗了。那只真皮做的坤包里头,除了一卷手纸、一支廉价眉笔、一只粉盒和一管口红,再也找不到什么东西。两人跨上大理石台阶,推开旋转门,进入大堂之前,白兰抬头望了望楼顶上闪闪烁烁的“新世纪”三字,犹豫着打起了退堂鼓。头顶上的字由霓虹灯管镶拼而成,五颜六色,光亮灼灼,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高傲,对窘迫潦倒的她们也闪烁着一种轻蔑。她们一无所有,竖着走进去,就很有可能被横着踢出来啊!来深圳之前,白兰就听说这儿已经西化,是富人的天堂。来了深圳之后,所见所闻给她们的感触更加深刻。白兰轻轻碰了碰楚楚的胳膊,那意思是在征询楚楚进还是不进。
  楚楚牙关一咬,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进!”
  毕竟底气不足,英雄气短,楚楚的眼角悄悄湿了。
  拿到毕业文凭当天晚上,她们坐在拼命晨读过的校内湖畔,望着天上疏朗的星星和银盘般洁净明亮的月儿,抒发了一通感慨:终于熬过来了!
  白兰问楚楚说:“我们去深圳会成功么?”白兰细细的声音还透着紧张和怯意。当然,她听到了草丛中泪珠碎裂的声音。她的心在伤感中挣扎了一下。
  楚楚说:“别人能够成功,我就不信名牌学府出来的人会栽在那儿!”说着,楚楚倏地站了起来,抬腿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小石子在星光与灯光辉映的湖面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白兰受了感染,眼睛一下变得像星星那样明亮,跟着说了声:“去就去!”
  话说出来如同喝凉粥那样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却远远不像当初想象的那样简单。想用人的公司活儿累工资少,想去的公司压根儿就不招聘,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人家也无动于衷。楚楚这才心里发寒,感到命运是何等的波诡云谲!走入“新世纪”之前,目光触及那豪华气派、给落魄者一种强烈压抑的外装修,楚楚的心也颤了一颤。现在,她和白兰陷入了绝境,下一步该怎么做简直没一点头绪。
  在大厅里刚刚坐下,穿红马甲的侍应生微笑着走了过来:“二位小姐好!请问,要点什么?”
  白兰没做声。楚楚说:“柠檬汁,一人一杯。”
  侍应生嘴角浮出鄙夷。楚楚装做没看见。
  歌台边的配乐员拼命摇晃。歌台上,一个女歌手穿着一袭黑长裙,暴露着半圆的嫩乳,用一种嗲到极点的颤音唱着“其实你不懂我的爱”。烛光里,欲火炎炎的男人们轻抠轻摸身边女人白嫩的大腿。女人低低的呻吟声,幽灵一样在空气中飘荡。
  楚楚皱了皱眉:“这儿的人都疯狂了。”
  白兰说:“被钱烧的。”
  楚楚摇摇头道:“哎,什么都别说了。其实我们就是狐狸,吃不到葡萄哇……”
  红马甲又晃了过来,她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问:“二位小姐还要不要点别的?那边那位先生说了——”红马甲侧过脸,朝盯着楚楚的男人抛过去一个谄媚的微笑:“今晚他买单,二位要什么尽管开口。”
  楚楚丢过去疑惑的目光。那男人却看着歌台上的女歌手。他仰靠着红木圈椅,双手环抱胸前。从侧面看去,他脸庞的每一根线条都显出刀砍斧削般的坚毅。令楚楚惊讶的是,他坐的桌子除他之外既未见头发像狗舔过似的男人,又不见用金钱修饰出来的妖冶女人,且他的桌面除了一只烟灰缸和一包看不清牌子的香烟,什么都没有。
  楚楚淡淡一笑:“先生如此慷慨,我们十分感谢。但不知先生想得到什么回报?”
  红马甲说:“先生没有表示。”
  楚楚挥了下手:“那就麻烦您了,去问一下。”
  红马甲扭了过去,纤细的腰肢有如风摆杨柳,紧绷绷的小屁股富有弹性,十分性感。经过楚楚她们前面第三张桌子时,一位面孔恶俗的男人伸手往她的屁股上抓了一把,跟着说了声:“妈吔,好紧哟!”一桌的红男绿女快活得高声欢笑。被生活调教得极富涵养的红马甲回头一笑,脸上没有一丝恼怒。楚楚觉得好气。她想,她要是红马甲,准会挥起不怎么有力的胳膊,在恶俗男人面孔上印下五个有力的指痕!
  不大会工夫,红马甲扭回来了。她告诉楚楚,那先生心善,看出楚楚和白兰孤立无援,陷入了生活的窘迫。他说他也是过来人,能够理解她们此时此刻的心情。要是楚楚愿意赏脸,唯一的希望就是请她为他唱一首很老的民歌。
  红马甲笑笑,露一口碎玉般好看的白牙,走了。
  楚楚问白兰:“唱不唱?”
  白兰笑了:“这是个机遇呀,兴许还能遇到赏识你的知音。”
  黑衣裙歌手正好唱完了《爱你爱得心碎》。楚楚站起来,步履轻盈地踏上了歌台。一束柔和的追光顷刻笼罩了楚楚。台下有人立刻发出了惊讶的赞叹,还有人大声惊叫:“天啦,哪儿来的尤物?来深圳闯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到这么抢眼的女人!”惟独那位先生依旧双臂抱胸,不惊不诧显得高深莫测。
  楚楚淡淡微笑,神态优雅。她将麦克风移到唇边,说:“有位先生有着美好的怀旧心理,我将为他献上一曲《草原之夜》——
  美丽的夜色多宁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楚楚的歌喉甜润柔美,似一条柔婉清丽的小河。在流淌的歌声中,很快把人们的思绪带入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这喧嚣的现代歌厅,有几人聆听过如此天籁般的歌声?
  突然,寂静的大厅响起了一声器物摔裂的巨响。原来是面目恶俗的那个男人砸碎了一只空酒瓶,歌声戛然而止。
  恶俗男人站了起来:“妈的个×,哥们儿花钱来听这种长满胡子的歌?换一首,唱《让我一次爱个够》!”
  楚楚扫了恶俗男人一眼,神态十分安详。台下的白兰却惊恐不安,朝楚楚不住递眼色,示意楚楚下来。红马甲闪身到了楚楚跟前,轻声说:“小姐,那位大哥是我们‘新世纪’的财神,你……”楚楚心里发酸,目光却燃起了愤怒。请楚楚唱歌的先生缓缓站起,轻轻弹了弹胸襟上的烟灰,慢慢踱到恶俗男人跟前,神态显得十分冷峻。他轻蔑地看着恶俗男人:“没教养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恶俗男人比那位先生矮了一个头,先是一怯,接着拿眼扫了身边的红男绿女一眼。有三个同他一般块头的男人恶狠狠站了起来。一比四,强弱分明!从没露脸的老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各位大爷,有事好说的啦,千万别动粗哟!这店子……”
  恶俗男人挥手推开老板,瞪着那位先生:“你他妈的别在这儿装大爷,有种的先报上名来!”
  那位先生回答得不轻不重:“东方雄!”
  恶俗男人一惊,脸一下笑成了一朵花:“哟哟哟,原来是东方大哥,小弟我有眼无珠,还望大哥海涵。”说着头一偏,冲身边攥紧了拳头的哥们大喊:“别愣着了,都他妈的给台上小姐献花去,让她接着唱!东方大哥爱看草原,咱们谁也别想去黄河!”
  幽了一默,大厅里响起一片哄笑,楚楚却没了再唱的兴趣,她一语不发地下了台,回到了白兰跟前。白兰说:“楚楚,我们走吧。”
  楚楚在心里问了声:我们能去哪儿?
  楚楚黯然的神色就如冬日里暗灰的天空,一股股寒流直往白兰心底里钻。眼前的楚楚还有将石子踢进湖中的豪气么?社会毕竟不是学校。租住的房子已经退了,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她和楚楚能去哪儿?如果再不找到工作,明天早上只能喝自来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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