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故土之恋
作者:江义高
经过多年的奋斗,她的保健堂越办越红火,她做梦都没想到,那年被迫远走高飞,竟使她在异国他乡干出了一番事业来。不尽如人意的是,她的保健堂似乎有些“地下”的色彩,没有理直气壮地登上“大雅之堂”。为此,她总觉得有些遗憾。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各国间的经济文化交流更加频繁了。中药的功效逐渐为世人所认可。日本、韩国的中成药在国际市场上崭露头角,尤其是日本,将从中国进口的原生药材加工成成药后,以“汉方药”的名义,销往欧美国家。精美的包装,神奇的疗效,受到了世人的青睐,而作为中药发源地的中国,由于种植加工等方面的问题,其药物仅为东南亚及本土周边国家所接受,且处于“一流的疗效,二流的包装,三流的价格”的尴尬境地,在国际市场上所占的份额极小。她为此十分不平,中药之根在中国!作为中医药世家的炎黄子孙,她决心为中医药走向世界出一份力。
从逃出家乡的那天起,她就时刻想回到家乡去。那里有先人的遗骨和事业,还有那些在极端困难的日子里保护过自己的父老乡亲。这种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这些年来,她从报上、从大陆到美国的留学生及其他人那里,知道中国政治上开放了,经济上强大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结束了。她多么想回到大陆去看看啊!就像离开父母多年的儿女期盼回到父母身边那样,可拿什么去报答祖国呢?她想到祖祖辈辈经营过的神奇的“还魂草”来。她想把这种仅在小范围发挥效能的药物引向世界,于是,就让儿子作“尖兵”,先回中国“侦察”情况,结果让人振奋。于是,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在家乡考察的这几天里,所见所闻令她非常满意。记忆中的旧綦州已经荡然无存。贫穷、落后的现象也已大大改观。最重要的是再不用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她还了解到“还魂草”,这种已用“凤兰花”为商品名的菊科植物经重庆中医药研究所检测,已弄清其有效成份为黄酮和生物碱。从黄酮中还可分离出金丝桃苷单体。这些有效成份具有松弛平滑肌的作用,是一种难得的、毒副作用极小的宝贵中药材。綦州中医院用自制的凤兰花糖浆剂做了200例临床试验,结果表明该制剂的有效率达到88%,显效率达70%。如此高的疗效,不仅是患者的福音,其中更有可喜的经济效益,她兴奋异常,决心投入资金与龙佳的公司合作,扩大原药种植面积,兴建一座现代化的中药制剂厂,然后通过自己的关系逐渐将其销往美国,以实现让中医药走向世界的夙愿。然而王义的出现,却让她想起了过去那些叫人不堪回首的屈辱,故而陷入了投资与否的苦痛抉择之中。
在她和王义还是夫妻的时候,她是幸福的。王义在教学之余帮着她进山采摘还魂草,还与她一起探索人工栽培还魂草的方法。她猜测,龙佳能用人工的方法培植出还魂草,很可能是王义尚未痴呆前向她传授了当初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凤兰花”,綦州方言就是冯南华的谐音。“冯南华”三个字只有王义知道,难道是王义逼走自己后,哪一天突然良心发现,想起了她,而用她的姓名给这种本属于她的药材命名的么?这,倒要问一问龙佳。她想。
纸钱燃尽了,冯五搀着母亲慢慢地离开了墓地。
又起波澜
冯五问龙佳,为什么要用“凤兰花”命名还魂草?龙佳说,她不知道,是她父亲申报的。她父亲现正外出考察,等他回来再问问吧。
烦恼困扰着戚女士,她觉得,她需要暂时离开这让她留念而又伤心的地方,回美国去调理自己的情绪。
冯五理解母亲的心境,既然过去和现在都是那么令母亲不如意,那就离开这儿吧!可是,他却向母亲提出,在回美国之前,他要和龙佳举行婚礼。
结婚,和龙佳?戚女士闻言大惊,说,五儿,你不觉得这太仓促了么?
妈,不仓促。我们相识已两个多月了,我们彼此心心相印。冯五诚恳地向母亲说。再说,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么?小佳是我婚姻和事业的最佳人选!
冯五说得很在理,多年来,戚女士就期盼儿子能找一个懂中医药的媳妇,以继承传统的中医药事业。现在,有了如此理想的人选,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再说,上辈人酿下的苦果,不应该让后辈来品尝,何况王义已经是个痴呆的废人了。
她的父母同意么?戚女士问。
小佳已经和她的父母通过电话,他们表示同意,并决定提前结束考察,回綦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冯五答道。
戚女士问,结婚后,你是留在这儿,还是把小佳带到美国?
冯五顿了顿说,这,我还没有考虑。不过,这绝不能成为决定我们是否举行婚礼的理由。
略为沉思后,戚女士说道,好吧,我同意。不过,婚姻归婚姻,商业问题归商业问题。她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的。
两天后,龙佳和冯五就在他们下榻的宾馆举行婚礼。龙佳的亲戚朋友、同学及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都闻讯赶来为她祝福,唯男方冯五除母亲外,没有一个宾客。
招商局陈局长是主婚人。他们的婚礼这么仓促,陈局长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当闻知戚女士因与王义的历史纠葛,一气之下打算回美国后,陈主任心急如焚,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而鼓动这对热恋中的年轻人闪电般地结婚,以为将来的合作埋下“伏笔”。
龙佳的父亲龙大成接到女儿的电话后,和妻子放下手中的事情,风尘仆仆地赶回綦州。他心想,这女娃子也太急躁了,连女婿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再说,独生女儿的终身大事,做父母的总得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呀!
终于,龙大成夫妇在婚礼开始前赶到了宾馆。
龙佳挽着双亲,满脸幸福地来到在贵宾室休息的婆母面前,羞涩地叫了一声妈妈,把自己的父母介绍给她。
戚女士高兴地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高大汉子,龙大成也满怀喜悦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从大洋那边来的“亲家”。
他们相互久久地凝视着。良久,遥远的记忆慢慢地在脑海里复苏,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急剧地变化着,沉思、疑惑、惊愕……
终于,龙大成哽咽着叫了一声,你是冯姐!
戚女士“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抓着龙大成的手说,你,你是大成,三十多年了……你还健在?
我没有死,我好好地活着,三十多年了,我没有忘记你!高高大大的中年汉子龙大成,禁不住泪如泉涌。
龙佳、冯五和龙佳的母亲以及亲朋好友们为眼前的情景大惑不解。
冯五惶惑地问道,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戚女士嘴唇颤动着,想说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她惊叫一声,啊!五儿、小佳,你们不能结婚!你们是兄妹……
石破天惊!主婚人陈局长及到场祝贺的宾客,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龙佳、冯五立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化解“不解之谜”
那天黎明时分,冯南华和龙大成被王义带着的民兵追赶到綦河边,龙大成被枪弹击伤跌入水中后昏死过去,被河水冲到了下游七八里远的沙滩边。
不多久,綦城中学下乡参加学农劳动的几个学生到沙滩割草时,发现了肚皮胀鼓鼓、肩上淌着血的他。十六岁的中学生王违轩惊叫着,这不是我们公社綦山大队冯家湾生产队的知青龙大成么?她认识龙大成,是因为龙大成他们那批知青到綦山公社报到时,她在父亲的办公室里见过他。她记得,那天她那当公社革委会主任的父亲对这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子知青大声训斥说,要和反动家庭划清界线,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来一番脱胎换骨的改造,前途仍然是光明的!那时,她对父亲的这番话似懂非懂,觉得很好玩;现在,这个知青怎么“死”在这里了呢?一个胆子大的男生摸了摸龙大成的胸口,说,还有点热气。于是,便和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马路边,拦了一辆过路的卡车送到县城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