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穿幕行动

作者:胡志金




  序
  
  20世纪50年代后期,台湾国民党空军加紧了对大陆纵深的高空侦察,美国从“全球战略”出发,开始向台湾提供U-2型高空侦察机。台湾空军由此组建了“第三十五中队”,隶属国民党空军总部情报署。U-2型机最大飞行速度800公里/小时,最大航程7000公里,续航时间可高达9个小时,实用升限22870米。机上装备侦察、夜航、电子对抗、电磁波探测等先进系统。可在20000米高空拍摄照片,可供判读的横向范围达150里。国民党空军将U-2机的纵深飞行,称为“穿幕”行动。
  下面是40年前发生在当年祖国腹地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故事。
  
  钢枪在手
  
  1962年秋天的一个清晨,黎明的曙光悄然将窗玻璃擦亮。某军工厂的电工老韩起床了,他坐在一幢平房的门边看书。老韩看的是一本古代武侠小说《杨七郎打擂》。老韩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门边不远处自来水管响,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提着尿罐来到水管处,哗哗地冲洗。
  老韩立刻放下书,回到屋里提着一只木桶出来,走到水管边等候。女人把尿罐提到旁边,老韩把水桶放到水管下。水还在放着。老韩接了半桶水,一步跨过去,把半桶水放在女人面前。都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人们暗地里叫她“地主婆”。其实只有三十多岁,很漂亮,皮肤也白皙。地主婆很感激地抬起眼来,看了老韩一眼。其实,此时无声胜有声。老韩也没说话,等地主婆把尿罐涮干净了,又不声不响地把小木桶提回来。这一切都被楼上张麻子看在眼里。
  四幢房子,两幢平房,近在咫尺,就连屋里人吃饭嚼脆骨的嘎嘣声都清晰可闻。是对居住在两丈以外楼房的地主婆,老韩格外有点“意思”。
  地主婆上楼后再没下来。她的男人下楼来了。男人实际形同虚设,都说地主婆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地主婆跟好几个男人关系都很暧昧,但绝不启齿表达,这一点,让看在眼里的张麻子、老韩等人迷茫。
  军工厂上班的信号声,就是如同警报样的东西,一响,十里之外的钢城都听得到。老韩、张麻子都上班走了,到了上午9点左右,一个戴警察帽子的人来了,此人姓向,单名一个为字,黑胖敦实,一来,怀里就抱一个大本本。小向是谢家湾地区户籍警,好像还没有婚配。小向户藉一上楼,转到楼上地主婆家,直截了当地问:“郭瑞,在干啥子?”
  地主婆坐在小板凳上看照片,正要收回,但来不及了。小向户籍一步抢上去,抓过照片捏在手里。“啥子人照的?”小向户籍把照片拿到走廊上看,发现照片上有一行小字:走向人生三十年。
  照片上是一个国民党空军飞行员,着空军飞行服。小向户籍当即把照片没收了,夹进大本本里,厉声喝道:“照片上那个国民党是谁?”地主婆哭丧着脸回答说:“我的哥哥。”“你哥哥是干啥子的?”小向户籍站着仍然没动,夹着大本本。地主婆勾着头,小心翼翼地说:“不晓得。”小向户籍火了,一下子揪住地主婆的头发,把地主婆的脸扬了起来,问:“不晓得是不是?不晓得?今天晚上又开斗争会,看你晓不晓得。”
  小向户籍与年轻漂亮的地主婆挨得很近,他闻到了地主婆的发香,立即将地主婆放下了,便说道:“郭瑞,我跟你说,你哥哥在台湾干啥子,难道我们不知道?是开飞机的!”
  当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吃了饭,小向户籍早早地来了,找治安委员端来一把方木凳,把地主婆从楼上叫下来。这时,楼上楼下的人都出来了,两幢房的人也围了拢来。电工老韩帮忙接灯线,把一盏100瓦的电灯泡挂在一棵树上。小向户籍当众宣布:“现在,蒋介石在台湾叫嚣要反攻大陆,敌人在磨刀,同志们,我们今天晚上斗争地主婆,就是要准备打仗!”
  老韩挂好电灯泡之后,带头振臂高呼:“打倒人民公敌蒋介石!打倒阶级敌人!”
  在场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嘻嘻哈哈地跟着老韩喊口号。气氛十分热烈,连周围的某军工厂的职工家属都来了,人们对顽固不化的地主婆嗤之以鼻,纷纷指着她的鼻子说:“打打打,打倒你这个狗日的地主婆!”
  站在板凳上的地主婆,低垂着脑袋,眼睛看着自己脚下的一双绣花鞋。100瓦的电灯泡照着地主婆一张煞白的脸。那张脸其实是很好看的,但此时人们将地主婆的美丽抹去了,口号声此起彼伏。小向户籍巡视了周围一眼,从容地将照片从荷包里拿出来,大声对群众说:“同志们,看见没有?上面是地主婆的一个国民党空军的哥哥,上面还写着啥子,走向人生30年!这不是想反攻倒算是什么?”
  一下子,群众的嘻笑没有了,又在老韩的带领下高呼口号。
  这时候,天空升起了红色的钢花。十里钢城每天都沸腾起红霞,映红了天,映红了地,大家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地主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板凳上,晶亮的汗水直往下淌。
  小向户籍在斗争会快结束时,又发表讲话说:“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同志们,我们不要忘了我们身边的定时炸弹,我们身边的阶级敌人哪!”
  “散会———”小向户籍把地主婆一把拉下来。
  地主婆猛劲被拽下来,她的一个乳房恰好撞在小向户籍的怀里。就是这一瞬间,美丽端庄的地主婆,脸儿哗地红了。可小向户籍完全不露声色地暗笑道:狗东西!
  下班回来,吃过饭后一直倚在走廊栏杆上的张麻子,又将小向户籍的这一举一动记在了心里。
  当天夜晚11点钟左右,张麻子披衣从屋里出来,朝地主婆家门边走去。他在玻璃窗上轻轻敲击了三下,便蹑手蹑脚地离开,转身下楼去了。
  张麻子径直朝职工医院门诊部的一片树林走去。回过头来时,地主婆也刚刚走到张麻子跟前,张麻子迫不及待地猛然抱住地主婆,两只手紧紧搂住地主婆婀娜的细腰。地主婆在张麻子的怀里紧张地呼吸,脸贴在张麻子的中山服口袋上,热乎乎的。
  大约几分钟后,天空出现了一个小红点,这个小红点在西区门诊部上空徘徊。地主婆从张麻子怀里抬起脸来,喃喃自语说:“看见没有?我的哥哥又回来啦!”张麻子没有明白地主婆的意思,问:“你的哥哥不是在台湾开飞机吗?你怎么知道?”地主婆在黑暗中启齿一笑,悄悄说:“我哥哥就是夜晚才开着飞机来的,说不定哪天,我要坐哥哥的飞机到台湾去。”张麻子赶快用手捂住她的嘴:“妹儿,你说这样的话是要杀头的!”
  张麻子是舍不地主婆走。他又将女人抱在怀里,张狂地亲吻着女人的脸。
  天上的小红点消失了,只有十里钢城的钢花,不断地升起来又落下去,布满了西区门诊部上空的树林。两个人又依偎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张麻子暗自嘀咕道:“格老子,老子这不明明是在玩火吗?把一个阶级敌人抱在怀里?”地主婆拍了拍衣裳,沿着早晨洗涮尿罐的自来水管,回屋去了。张麻子几步追上去,拉住地主婆的手,说:“妹儿,礼拜六我还在树林边等你。”地主婆轻轻点点头,转头朝楼房走去,上楼后,才发现男人和孩子早已进入梦乡里去了。家属区四周极静,一盏路灯昏照着,地主婆洗脚上床后,藏在被窝里,悄悄打开了一台巴掌大的收音机。收音的频率没有动过,一响,声音像蚊虫一样,非常清晰:
  “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237号请注意了,237号请注意了,你的来信我们已经收到,情况尽知……以后来信请寄:香港九龙××××号大楼B座,凡人收。凡是平凡的凡,人是人类的人……祝你成功。”
  然而,这细微如雨滴的敌台声音,被躲在玻璃窗下的另一个人监听到了。他一直坚起耳朵,在万籁俱寂的秋夜,捕捉敌台的声音,而且还听到了藏在被窝里地主婆的呼吸。他奶奶的,这个臭婆娘!老韩骂了一句,轻手轻脚下楼,回到平房去了。
  这天夜里,国民党一架U-2型高空侦察机,从韩国群山机场起飞,经包头、兰州、乌鲁木齐飞到了甘肃上空,侦察我在罗布泊的核基地。解放军地空导弹部队捕获到了目标,但因技术原因,这一次让地主婆的哥哥———一个国民党空军28期优秀学员驾驶的U-2飞机侥幸逃脱。此人名叫郭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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