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期
琴人剑
作者:沈 言
夕阳似血,照在绿洲上竟也染出一片奇异的红色。
绿洲中,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此处本是当年天音教的总坛,它位于沙漠深处,鲜为人知。哪知二十五年前,卧云庄薛霄天带领江南武林各大门派不仅找着了这绿洲,且在一夜间将天音教一举铲除。一时间,令武林震动不已。但薛霄天是如何将天音教灭掉的,却是一个谜。
废墟中,一尊仅留有半边的飞天像前立着一人一马。这人乃是个脸罩白纱巾的妙龄女子,她身材窈窕,一袭白衫飘飘若仙。这白衫女子背着一个布包,却不知装了什么物事。
这时,传来一阵马蹄声,白衫女子柳眉一皱,取下马鞭,身子一纵,闪到一根断柱后。只见两个劲装汉子骑马飞奔过来,不料地上忽然扬起两道绳索,那两匹马嘶鸣一声,来不及收蹄,一齐被绊倒在地。两个劲装汉子就地一滚,跃了起来,亦在同时,人影一晃,两人四周已多了九个黑衣蒙面人,清一色使青锋长剑。
那稍高的劲装汉子抱了一拳,道:“各位有何指教?”一个黑衣人道:“留下曲谱,便饶你性命。”那两个劲装汉子对视一眼,忽地出手,朝左边一个黑衣人攻了上去。不料,一根极细的银针从背后袭来,黑衣人忽觉手腕一麻,手一松,剑已落地。
那为首的黑衣人手一摆,众黑衣人一齐闪了开去。那为首的黑衣人道:“哪路朋友?何不现身一见?”只见那断柱后人影一闪,走出个白衫女子来,她怀中抱着一物,却用黄布包着,看不清是甚物事。
为首的黑衣人仔细望了白衫女子一眼,道:“姑娘好身手,却不知姑娘为何要来管这等闲事?”白衫女子斜扫了那两个劲装汉子一眼,道:“你若杀了他们,我去何处要谱子?”冷笑一声,手中马鞭忽地甩出,缠住那稍高汉子的右脚踝便往后一拉。一个黑衣人见状,一剑砍向马鞭,白衫女子两指弹出,只听“波”的一声,那柄长剑一震,白衫女子猱身而上,一掌逼开那黑衣人,却听一声剑吟,一道剑光闪了过来,那为首的黑衣人执剑拦在女子前面,亦在同时,几个黑衣人扑过去将那两个劲装汉子擒住。
那黑衣人道:“我等与姑娘并无冤仇,在下奉劝姑娘速离此地。”白衫女子道:“我若不走,你待怎样?”往前斜踏一步,马鞭一扬,那为首的黑衣人长剑一卷,缠住马鞭便拦了过来。白衫女子将怀中之物往前一送,连出三招,均是极厉害的点穴手法。那黑衣人反应当真快,见她从自己身侧闪过,左手一拍,连出三掌将她拦了下来,白衫女子立即往左一滑,然那黑衣人剑风厉害,仍将她脸上白纱巾挑了开去。
众人此时才看得明白,这白衫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明眸皓齿,容貌清秀,一袭白衫更衬出她不染凡尘的幽雅气韵。她怀中抱着一具琴,琴面和琴底似用檀木做成,漆上的断纹似冰川又如雪山,隐隐透出一股寒气。那琴弦也散发出透骨的杀气,一见便知它不是简单的饰物,却是伤人的武器。
白衫女子见黑衣人挑开了自己的面纱,心中微怒,道:“好身手,我再来领教。”便要动手。那黑衣人却朗声笑道:“姑娘休要动怒,且听在下说几句。这两人去给薛霄天送当年天音教的镇教之宝《三韵曲》,只是担心发生变故,便未先通知薛霄天。姑娘手携冰照琴,对曲谱又势在必得,何不去卧云庄一趟?”白衫女子惊道:“你怎知这是冰照琴?你是何人?”黑衣人哈哈笑道:“姑娘,后会有期了。”扬扬手中的白纱巾,便领着那些黑衣人押着那两个劲装汉子远去了。白衫女子心中震惊不已,也不去追赶,望着满目疮痍,暗道:是该去卧云庄一趟啦!
数月以后,正是江南花红柳绿、春光明媚时,卧云山外已多了一个白衫女子,她仍将冰照琴背在背后,沿着一道长堤缓步行走,却见一群人从堤上走过。那群人均是身着黄色衣服,腰间缠了一根长鞭,便是江南武林中金派的弟子。众弟子拥着一个黄衣男子,看不清容貌,却见他走路一跛一跛的,下盘虚浮,料想武功一般,他身旁有一个黄衣妇人,提着双剑,白衫女子不由跟了过去。
那群人在堤旁一间露天茶肆坐下歇息。白衫女子也挑了位置坐下,见那黄衣男子长眉入鬓,面冠如玉,虽已年届中年,却保养得极好,料想他年轻时定是个美男子,此人便是金派掌门于廷玉,那妇人便是于夫人,这两人与卧云庄更是有极大的干系。
原来,这于廷玉年轻时本是金派一寻常弟子,只因遇到了薛霄天的女儿薛嫣然,竟哄得那薛嫣然不顾家中父兄反对嫁给了他。那于廷玉又在金派掌门金复盛面前施展巧舌,一番话下来,竟得到金复盛的重用。只是于廷玉后来又结识了金复盛的女儿,对薛嫣然便冷语相加。薛霄天不忍女儿受苦,愤怒中将女儿接回家,与金派从此断了盟友关系。那时,正是江南各大派灭了天音教之后的事,薛霄天仗着功劳,自是不将别派放在眼中,各大门派也斗得极是厉害。薛嫣然回家后不久,便生下女儿于锦寒,后来郁郁而终,于锦寒便在卧云庄长大。薛霄天的长子长媳均已去世,次子也早已失踪多年,留有一个独孙薛荣,却是个傻子。薛嫣然死后,薛霄天便好生教养于锦寒。而于廷玉后来续娶了金小姐,只是金小姐却未给于廷玉生下一男半女。那于锦寒因母亲之事怨恨于廷玉,因此,于氏父女俩便如陌路人一般。
近年来,江湖上极不安宁,各大门派均元气大伤,人们都猜测此事是否与天音教有关,不免人人自危,卧云庄与金派的关系也有所缓和。此次,卧云庄将江南武林各大派请来召开武林大会,因此,白衫女子在湖边遇到了于廷玉夫妇。
只听于夫人哼道:“都这么久了,还不派人来接,我可不敢劳她大小姐的驾,你们师兄弟几个去找船,我们自己过去。”几个弟子应声去找船。却听旁边有个嘶哑的声音道:“做爹的忘恩负义,做女儿的何须将他放在眼中。”却是旁边一张桌旁坐着一个驼背老妇,头发花白,容貌丑陋。众金派弟子见老妇辱骂师尊,纷纷喝道:“哪来的疯婆子,在此胡言乱语!”那驼背老妇却起身往长堤走去,经过于廷玉身边时却扫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怨毒,嘿嘿道:“大掌门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可莫忘了昔日的莲亭之约。”她声音嘶哑,这一笑极是古怪,于廷玉闻言脸色一变,竟一时愣住了。那驼背老妇怪笑几声,踱着步便走了。白衫女子听得那莲亭之约,心中猛地一跳,忆起一个人来,不由仔细打量于廷玉,心中惊道:他竟然还活着,那老妇又是何人?却听几声惨叫,旁边林中飞出两人落到桌上,却是金派方才去寻船的两名弟子,都已毙命了。于氏夫妇和其余弟子均是一惊。
便见林中跃出五个黑衣蒙面人来,五把青锋长剑直刺于廷玉。白衫女子忆起数月前那行黑衣人。
金派弟子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不过片刻便被打得七零八落,于廷玉暗骂弟子无用,忽听有人吼道:“什么人敢伤于掌门?”便见一个矮胖子和一素衣青年领着两伙人从堤上奔了过来,于廷玉大喜,喊道:“赖大哥,公孙贤侄!”来的是土派掌门赖坚和木派掌门公孙浩。这时,只听远处一声长啸,那五个黑衣蒙面人撤了剑便往林中掠去,赖坚大喝一声:“哪里走?”一把铁芒刺忽地掷出,白衫女子抄起一把筷子射了出去,将那把铁芒刺打落在地,便是这一挡,那五个黑衣人早已没入林中了。
赖坚见状,喝道:“这边还有个帮手,快拿下!”便有几个弟子拥上来要动手。白衫女子冷笑道:“你们也配么?”在布包上一按,七根琴弦飞射而出,众人只见冷光过处,那几个弟子的脸上、脖子上均留下几道红痕,竟是辛辣辣地痛。于廷玉脸色大变,白衫女子扫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于廷玉定了定,恢复神色,声音却有些发颤,道:“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白衫女子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转身便走。公孙浩拦住她道:“不说明白便走么?”白衫女子冷冷道:“你拦得住么?”廷玉在一旁咬牙喝道:“长鞭阵,拿下她!”霎时间,只见几道长鞭缠了过来。金派弟子武功虽远远不及白衫女子,但使起这几丈长的长鞭来,却极是灵活。那几道长鞭似灵蛇出洞,白衫女子每每欲上前却被逼了回来,金派弟子互相照应,不住躲闪,纵使白衫女子武功再高,一时间也只得先施展身法游走于长鞭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