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期
林场幽灵
作者:袁建民
大玉失踪
国家重点艺术院校———西江美院又开学了。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正当大家为新学期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学院副院长的女儿大玉突然失踪了!
大玉是两天前独自外出写生时,于当天晚上与家里失去联系的。那天晚上,她还给家里打了电话。当时她爸妈都不在家,是妹妹小玉接的。小玉问她住哪里,她说住在一个招待所里。还说那里条件不是很好,但服务还不错。小玉正要问那里具体叫什么地方时,电话突然就断了。当时,她想可能是电话线路出了故障,或是手机没电了什么的。
第二天上午,小玉又打大玉的手机时,没想到还是关机。这时小玉就想:怪啦!这大白天八九点钟了还关机,是怎么回事呢?还没起床?不可能。热天野外写生就图个早晨凉快。那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联想到昨晚突然中断的电话,她害怕起来。她知道大玉随身携带的物品除了一部两千多元的手机外,还有一架价值近万元的照相机。估计现金也不会少于两千元。她从小就喜欢买东西,也喜欢身上带许多钱。平时,随便出去一下都会带上一两千元的,这次要外出几天就更不用说了。何况,还有价值万余元的东西!而且是个单身女孩!小玉不敢往下想了。她不抱希望地又打了一次大玉的手机。确信打不通后,赶紧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父母。父母听小玉这么一说,也着急起来。李副院长说:“她怎么又一个人出去写生了?早两天那个姓刘的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昨天他没和她一起去?”
李副院长说的那姓刘的叫刘可,是和大玉玩得最好的同班同学。这位同学的专业基础特别好,大玉很欣赏他。自大二以来,他们有事没事地经常在一起。特别是外出写生,只要他在学院,他俩一定会一起去。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都说他俩可能在恋爱。可小玉问她时,她却矢口否认。
昨天清早,小玉发现他俩好像闹别扭了。当时只听刘可一个劲地喊:“大玉……你去哪?”一连喊了几声,可并没听见大玉回答。小玉撩开窗帘看时,就见大玉正匆匆而去,刘可却站在那里呆子一般。
小玉听父亲问起刘可,于是说:“昨天早上姐姐生刘可的气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走时刘可喊她也不应,问她去哪里也不回答。”
李副院长说:“你打个电话,要刘可马上过来一下。”
刘可放下电话赶紧来到小玉家里。李副院长一见刘可就问:“你知道大玉去哪里了吗?”
刘可怯怯地说:“不、不知道。有什么事吗?”
李副院长说:“现在打电话都无法与她取得联系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想问你,你昨天怎么没和她一起去?”
刘可心里一惊!好一会儿才忐忑不安地说:“是这样,前天晚上我是和大玉约好了昨天清早出去写生的。也不知那晚吃错了什么东西,第二天清早起来就拉肚子,而且拉得还挺厉害。我觉得这样子出去有些不方便,于是,就临时决定不去了。本来我想要她也不要去了,可她执意要去。后来就生气了。后来,后来就赌气一个人走了。我问她去哪里她也没做声。”
李副院长说:“算啦,这事也不怪你。何况,现在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关于大玉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到外面去乱说。”
这天下午,身为美院副院长和副教授的大玉的父母借口身体不适,双双请了假,一家人关在屋里一边看地图,一边四处打电话。李副院长估计大玉有可能是被人绑架了。心里虽急,可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心想,大不了像电视里那样,舍财消灾。出点钱,人就回来了。出于各种原因,大玉的父母没声张,也没报警。然而,让人揪心的是,两三天过去了,想像中的那个绑匪的电话却一直没来。
李副院长急得无头苍蝇似的,正欲报警。这时,刘可从收发室带来了一封他的信。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地址。看邮戳是从本市寄来的。他不安地拆开一看,果然是一封匿名信!信不是用笔写的,全是拼贴的电脑打印字:“你女儿现在在我手里,务必于九月一日上午十点将六万元人民币存入农行647901100141059帐号。不准报警!不准告诉任何人!如不照办,后果自负!”
李副院长看过匿名信,不仅不吃惊,反倒松了口气。他心里暗自庆幸:好在这绑匪胃口不大,只要几万元。倘若他狮子大开口,非要个数十上百万不可,那就惨啦!李副院长这么想着,将银行帐号抄下来后,随即把信烧了,并毫不犹豫地决定按绑匪的意思办。他遵照绑匪“不准告诉任何人”的指令,关于匿名信的事,就连在夫人和女儿小玉面前也没透露一个字。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来到学校附近的农行,从存折上取了六万元转存到指定的帐号上。
李副院长办完这件事回到家里后,心情依然沉沉的。他心里直嘀咕,这绑匪会讲信用吗?正想着,就见夫人和小玉从里屋出来。夫人焦急地说:“你上哪去了,这事该怎么办?”
李副院长不做声,只是掏出烟来慢慢地点火抽烟。
“还能怎么办?马上去报案。然后,我们再配合警察找呗。”小玉说着看了她爸一眼,“爸,您怎么不说话?”
“嗯,我正在想这个问题。”躺在沙发里的李副院长坐直了身子,阴着脸说,“我看暂时还不要急于去报案,过两天再说。”
“还过两天?今天就已经是第三天了!”小玉提醒道。
“我知道。”李副院长说,“现在还没有一点线索,你就是报案也没用。一切听我的,我自有办法处理。”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夫人,“你们一定要注意,特别是小玉。关于这件事,这两天之内一定不要到外面去说。你们应该学会多一点心眼。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凡事都要慎之又慎。在目前还不知道大玉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盲目报警,到时弄得满城风雨不说,大玉回来也没一点面子。”
“哼!都这个时候了,就怕里子都没了,还顾面子!”小玉讥讽道。
李副院长眼一瞪就要发作。
小玉的母亲怕他们父女吵起来,赶紧劝说小玉:“小玉,就听你爸的,等两天就等两天吧。就算你现在去报案,没有线索,警察也未必能在这两天时间里查出什么来。再说,我们也只是怀疑她可能出事而已。也许她没事,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呢。”
“好吧,我不想和你们争。不过,我可没耐心在家里等。我先出去找!”小玉说着,头发一甩,回自己房间去了。
小玉是个急性子。她回房打电话向学校请了假后,又约了刘可,当下拿出背包,装了几样日用品和换洗衣裤就要出门。
小玉的母亲见了着急道:“你一个人上哪儿去找?”
小玉说:“我约了那个刘可一起去。我们打算到郊外一些风景名胜区和那里的招待所去找。”
小玉的母亲说:“你和他不熟悉,怎么约了他去?”
小玉说:“他是大玉的朋友,我怎么不熟悉?我知道他对大玉很好,这回正好让他表现表现。”
这时,李副院长过来对小玉的母亲说:“随他们去吧。反正她在屋里也呆不住。”接着又转向小玉说:“你可以出去玩两天,但不要又给我们惹出什么乱子来。”
小玉也不作声,到了门口又打转回来,把照相机和袖珍三角架也塞进包里。顺手又把一只早已没用了的寻呼机带上。
小玉来到学院大门口时,刘可已在那里等她了。小玉买了一节电池给寻呼机装上后,把寻呼机递给刘可说:“你把这个带上,有事我呼你。”
刘可说:“你不是说我们一道去吗?要这个干什么?”
小玉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头去找比较好,这样可能找到线索的机率会更大一些。”
“话是这么说,”刘可望着小玉,有些失望地说,“不过,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
“你不用担心我是女孩子,”小玉说,“要说外出闯世界,说不定我比你这老实巴交的男孩子还强呢。”
刘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比我强多了,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就按你说的,我们分头去找。”
小玉拿了些钱给刘可,然后各自坐公交车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寻踪觅迹
小玉到了郊外,看着沿途美丽的风景,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开朗了许多。她希望此行能找到安然无恙或只是遇到一点小麻烦的姐姐。
小玉一边走一边打听哪里有招待所。可人们告诉她,这里只有宾馆、旅社,没有招待所。她一连问了好几个地方,回答几乎都是一样。
第三天中午,小玉背着背包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正想找一个人问问,就见路边树阴下停着一辆大卡车,一位穿背心短裤的中年司机正提着塑料桶往水箱里加水。
小玉走过去打招呼:“您好!请问师傅,这附近哪里还有旅社或者招待所吗?”
司机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这附近……好像除了这一家没听说哪里还有旅社,更没有什么招待所。”
小玉有些失望地说:“那要到什么地方才有啊?”
司机说:“你要去什么地方啊?”
小玉说:“是这样,我是从学校出来搞社会调查的。所以,也说不准具体到什么地方,走到哪里算哪里吧。喂!请问您的车子跑哪里?”
“我到一个林场去拖木材。”司机说着已加满了水,打开车门把塑料桶丢了进去。
“请问林场好玩吗?”小玉又问。
“那里风景是不错,经常有画家、摄影家、作家什么的到那里采风、创作。”
“这么说那里肯定还有招待所!”小玉一激灵,认真起来。
“是有个招待所。只是后来场部搬走以后就很少有人住了。除了那些卖木材的、采购木材的,就是刚才说的什么画家、摄影家、作家的偶尔到那里住上几天。”司机说得挺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那我搭你的车到林场去,行吗?”小玉兴奋起来。
“你是什么‘家’,也想到那里住几天?”司机信口说。
“我是摄影家,业余的。想去拍些风景。”小玉说着,还真的亮出了照相机。
几分钟后,小玉就搭上这辆拉木材的卡车出发了。热天坐汽车,驾驶室也是很热的。不过,车子开动起来总算还有点风。一路上小玉想跟司机打听点什么,可他只“哼哈”地答应着,并不多言语。他的精力全集中在方向盘上。
小玉看着极窄的公路和路边很陡的峡谷,也就不敢再打扰他。她闲得无聊,于是,闭上眼睛养神。颠簸的卡车剧烈地摇晃着,小玉不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急刹车,把她从沉 睡中惊醒。
“到了没有?”她睡眼惺忪地问。
“妈的,今天是到不了了!”司机凶狠地骂道。
小玉心里一惊:糟了!遇到坏人了。她正不知如何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时,突然就见前面公路上一块巨大的石头和一堆泥巴挡住了去路。
“妈的,什么时候塌方了,我怎么没听说?”司机又嘟哝一句。
原来是这样。小玉虚惊一场,不安地问:“过不去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趟算我专程送你来啦。”司机很是懊恼地说。
“这话怎讲?”小玉不解地问。
“你的目的地倒是快到了。”司机说着用手指向公路右边的一条小路说:“你顺着这条小路往那边山沟里再走三公里就到了你要去的地方。”
“那里会有人吧?”小玉扭头望一眼即将下山的太阳,不无担心地说。
“这你放心。那里是个招待所,又是个护林站,怎会没人呢?”司机肯定地说。
“那你怎么办?”小玉想起刚才对他的误会,有点不好意思而又带点关怀地问。
“不过也没什么,浪费了点汽油而已。等一下把车倒回去就是了。你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司机催促道。
“好吧,那我就走了。谢谢您啦!拜拜!”小玉说着,竟有点依依不舍地独自往小路走去。
树林里暗幽幽、静悄悄的,确实让人心里犯怵。她边走边不安地张望,生怕突然从树丛里蹿出一样什么东西来。她在路边捡到一根木棍,然后拄着木棍小心翼翼地走。可越是小心,心里就越觉得害怕。走着走着,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可还是不见有房屋。
林区的夜色来得特别快,黄昏刚至,眨眼之间,天色便暗了下来。这时的小玉,不光是心里害怕,甚至感觉全身都紧张起来,她简直就要哭了。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此刻,她真希望能突然有个人出现,哪怕是一个劫路人也好。
“三公里路怎么这么远!那司机没骗我吧。”小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突然,小玉眼前一亮:她终于看到了房子!
她站在山坡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突然,她愣住了。那片杉树林,那栋白色的房子,那条流进蓄水池里的小溪,还有那些全部用圆木和木板造的别致的吊脚楼,这一切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真是怪事,她想。我从未来过这里,怎么会这样眼熟呢?一时找不到答案,小玉只好带着满腹疑问,提心吊胆地朝坡下奔去。
小玉快到坡下那用圆木围成的小院门口时,一只大灰狗首先出来迎接她。大灰狗两眼瞪着她,“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她本能地站住了,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大声喊道:“喂!有人吗?”小玉希望快点有人出来给她解围,赶走这只吓人的狗。她喊了几声没人应,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天都黑了,屋里怎么还没人?她站在离大门不远的路边,心情紧张地四下张望。几分钟过去了,依然看不到一个人。
“喂!有人吗?”她又茫然地喊了一声。然而,听到的只是她自己的回声和狗吠声。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心想,既然有狗就肯定有人。她高举木棍,惴惴不安地迎着黑暗里的大灰狗走去。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