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期
千年国宝大劫案
作者:曹 斌
午夜四时许,司徒剑瞌睡起来。突然,从“三郎旅馆”里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色西服,一副玳瑁边眼镜,一副绅士派头,仔细看时,分明是渡边四郎的模样。只见他在门口徘徊,像是在候车。司徒剑来了精神。可他突然想起,渡边四郎是罗圈腿,而此刻的渡边却———于是,明白此人不是渡边四郎,当是三郎伪装的:他到上海的第二天即已打听清楚,“三郎旅馆”的老板即渡边四郎之兄,两人体貌极为相近。果真,三郎左耳下有颗黑痣,在望远镜的细照下还能见到上面长有几根长毛,这是四郎身上没有的。司徒剑一声冷笑:“老家伙玩小把戏的伎俩。”不一会,他见假四郎招了辆三轮车走了,又见他没带行李,心中不免踏实。
沙生坐在咖啡馆里,一见渡边四郎登车而去,急忙也招了辆三轮车拼命跟上。两辆三轮车一前一后急驶着,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在虞洽卿路上的那幢小楼前停下,然后,渡边登门入室。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沙生才见渡边出来,心想:“他来此做什么勾当?管他娘的,只要红玉看住棺材,我看住你人,还怕宝物会飞不成?”正想着,只见渡边招了辆出租汽车,道:“火车站!”出租车疾驰而去。
沙生一时拦不到出租车,正着急,见一辆黄包车过来,登车大叫:“快跑,火车站!快跑,有赏!”
司徒剑等到七时许方见“三郎旅馆”内又出来一个人,此人一身乡下人的打扮,身上背着个背兜模样的东西,乍一看分明是个乡巴佬寻亲到上海。司徒剑发觉那只竹兜外面已蒙上了一层土布。司徒剑笑了,那罗圈腿已显出他就是渡边四郎,那兜中之物当不言而喻了。渡边四郎叫了辆黄包车前面去了。
司徒剑匆忙下楼,招了辆黄包车,紧跟四郎那辆追去。他从忻秘书那儿知道,渡边的船票上印的是“九点半开航,直达日本东京”。
一阵紧跑,两辆黄包车几乎同时到达轮船码头。只见渡边四郎脱去外面一身土服,露出一套笔挺的西服,递给车夫几块光亮的大洋:“你把我的这只背兜搬到我的舱房里,这些赏给你!”车夫见了大洋,马上扛起那只背兜随着渡边登船,几分钟后,车夫下船拉车离去。
司徒剑在检票处空转悠,见乘客几乎都已登船,心头不免焦虑,决计闯一闯。即解下腕上自己的那只奥米格镀金表,走上前去向检票员道:“我给二等舱的刘检察长送只表,他匆忙之际忘了手表。”
“哪个刘检察长?”
“就是为国联所召,早期去日本为审战犯作准备的那位刘检察长。”说着递了两块大洋给检票员。
检票员“哦哦”两声放入了司徒剑。司徒剑直奔渡边四郎乘坐的二等舱。
沙生直到七点过后方才赶到火车站,凭票上了车。车厢内,四郎面窗而坐,沙生即上去喊道:“渡边先生早已到了?”
渡边三郎转过了脸:“正是!哈哈,四郎早已在去日本的船上了!”说着起身,操起脚边一把长柄斧,对沙生道:“你以为四郎不知你的来历吗?中国蠢猪,卸掉你手枪子弹的那个人就是他!那是他给你个警告,可惜你没弄明白!今日你不杀了我,我便杀了你!来吧!”言罢,抡起一斧就砍沙生。
沙生慌忙避让,掏出手枪对住三郎道:“放下斧子,否则,我就开枪了!”
三郎“哈哈”大笑两声,从车桌下拉出一个被捆着的女人。
沙生愣住了,这不是红玉吗?
三郎拉掉了红玉口中塞着的手帕,道:“你要开枪,我先劈了这个女人!”又推推红玉,“你叫这个美人儿说说,要不要开枪?”
红玉哭着说:“沙生,你千万不能开枪,我们在米府已不是一日的交情了,我们不要什么和尚肉身,干脆私奔仍旧去闯江湖。”
沙生“嘿嘿”两声苦笑:“你说得倒轻巧,米厅长饶得了我吗?”说着用枪点点三郎,“把斧子放下,我湘江大盗的脾气你也总该知道!”
两双眼睛对视着,足足有一分钟。一个握着斧子,一个握着手枪。红玉拼命向沙生哀求莫开枪,可是终于一声枪响,一下斧劈,两声惨叫。
沙生枪打中三郎的胸膛,三郎一斧劈中红玉脑瓜,一个日本浪人,一个长沙艳偷,就此同归黄泉。沙生捡起三郎丢下的斧子,发觉此斧曾是华二宝所使。他握紧斧子,奔向挂在列车尾部的行李车,找到了棺材,用斧子几下劈开,八月里大热天,棺内散发出一阵尸臭:四郎太太身下果然还藏着一具尸体。他欣喜万分,把四郎太太的死尸扔出棺外,可是她底下压着的却是华二宝肥胖的尸体!
沙生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他忆起早晨司徒剑在旅馆门口对他说的话:“华二宝那条恶狗去了什么地方?”才惊叹道司徒剑确比自己胜出一筹!岂不知司徒剑在红玉探棺后又去探了棺,红玉毕竟女流,看不真切,她怎知棺盖是活络的!华二宝追赶沙生回来后就被渡边四郎一刀捅死,四郎大骂他:“蠢猪!南岳镇、长沙、上海三番失手,活着何用!”然后,把他塞入太太的棺材里。其实,即便他不失手,渡边也要摆脱这个对他已无用处的累赘了。
沙生傻瞪了一会眼,陡然想起三郎的话:“渡边四郎已登上了去日本的轮船,”又想起司徒剑说的:“今晚九时半有班轮船去日本。”他看看手表,船应该还未起航,便向轮船码头方向飞奔而去。
却说渡边四郎打发走车夫后,祈祷了会神灵,然后取出背兜里的东西———一捧芳香的草药底下包着一层油布的无际肉身!他把无际肉身放入那只旅行袋里,面上覆上些草药,又随手取了几张船桌上的报纸盖上,最后才拉上了袋口拉链。他喘了口气,露出一副大功告成的神情。忽然,他瞥了一眼那只被扔在一边的竹背兜,决定将它处理掉。他起身看了看舷窗,正准备把它扔出去,忽听得身后传来:
“且慢,渡边四郎先生!”
渡边一惊,转身一看是司徒剑,他强作镇静道:“是你这位南岳镇的病人先生?”
“你不是说过我们后会有期吗?”
“先生到底是何人?私闯我的舱房究竟何为?”说着,鼠目瞄了下床头军刀,他就是用这把刀捅死华二宝的。正当他伸手取刀之际,司徒剑“嗖”地拔出隐在司狄克内的杖刀,拦住渡边道:
“不要乱动!明人不说暗话,我乃中华警探司徒剑,为取中华国宝而来!”
“哈哈!”渡边狂笑道:“民国政府早就腐败,我劝先生莫多管闲事,自然我会以金条报答先生的。你说吧,要几根?”
“哈哈!”司徒剑大笑一声———虚掩着的舱门突被人一脚踢开,闯进一个握枪人:沙生满脸杀气地站在他二人面前。
司徒剑大声问道:“你究竟何人?”
沙生冷笑道:“有人告诉我,若我得不到肉身和尚,则必为你所得。由你捷足先登了!至于我是什么人,不妨告诉大侦探,我是湘省警厅米厅长的人。他老人家想见识见识肉身和尚这件宝贝,司徒探长能不效命吗?”
司徒剑突然发问:“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你还是不知为妙!米厅长的下属哪一个不想巴结他?”说罢,沙生扫视了一下舱房,然后用枪点点渡边,示意他让开,得意地捡起地上的旅行袋,对渡边、又像是对司徒剑道:“东西在这里面吧?”
正在这时,一群黑衣警察持枪闯入。
司徒剑松了口气,心想:“这下好了!”可没想到其中一位警官走过来向司徒剑和沙生喝道:
“你们两位私闯日本归侨的舱房,这是违法的!”原来,这群人正是渡边三郎临上火车前再次拜访汪宅后的新动作,自然三郎又送去了无数金条。
那位警长命人卸去了沙生的手枪,要把他带走。他正要命人收缴司徒剑的杖刀时,忻秘书踏进了舱房,他是汪某派来照看现场的,见这副架势,回想起昨日同司徒剑的相遇,心中已明白了个大概,忙喝退司徒剑身旁的警察,道:“不得对司徒探长无礼!”说着,亲自把杖刀插入司狄克,把司徒剑劝出舱外。渡边却在身后追嘲道:“南岳游客,我说的话如何?”
司徒剑怒气冲天,欲返身揍渡边,无奈被忻秘书拉住不放。
渡边四郎把无际禅师的肉身偷运到日本后,隐藏在东京郊外的一座山间地下仓库里,秘而不宣。一九四七年,渡边患病死去。清理其遗物时,人们在这个历史丑角的日记中发现了这个特大秘密。当局立即派人打开山间密封的仓库,但见无际禅师盘腿而坐,双目炯炯有神,俨然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