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11期
走出总统套房的女人
作者：李云龙
心里憋着一股气。那天中午，是我第一次跟他谈到“离婚”。林并不正面回答，只是严肃地说：“哪天她知道了这件事，我们的关系就算完了。”相爱两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自私。我从来不敢给他压力。日子久了，这种迁就却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矛盾地挣扎着，一面不肯拿掉孩子，一面却又自残地吃着减肥药。减肥药说明书上明明写着“孕妇禁用”，而我却当着他的面一颗颗地吞。别人每天吃两粒，我却加倍吃4粒。
我明白，以林的脾气，如果我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他也会接受的。可我才26岁，哪有勇气让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毁了一生？就这么拖延了足足两个月，我才不得不走进医院。
那天，我在医院从早上9点一直躺到下午5点。手术后，我昏昏沉沉地躺在病房，他进不来。隔着房门，我能听见他的手机在不停地响，然后就是他故意压低的声音：“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第一次，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就在当天深夜，我迷迷糊糊地昏睡在床，突然被手机“短消息”的铃声吓醒了，睁眼一瞧，凌晨1点。短消息是他发来的，却不是任何安慰我的话：“我明天想送女儿去钢琴面试，请给我钢琴老师的联系电话！”他女儿的钢琴老师是我早就帮他联系好的，因为他工作忙，已经拖了近半年。可就在此时此刻，就在我刚刚失去孩子的当天，他却突然提起了他的孩子！更何况，那天是我正需要休息的时候。
一时间，我突然想到了死，甚至顺手从抽屉里找到了修眉毛的剃刀。好在我并不脆弱，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于是，我决定离开他，到澳大利亚去读书。在亲戚的帮助下，我终于办好了去澳洲的有关手续。那年秋天，我带着感情的创伤，飞往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入学之后，我如饥似渴地苦读，渐渐融入了新的生活。我的同学来自世界各地，他们谁也不知道我的过去。虽然有时候在夜深人静之时，我会想起过去，会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狂地哭闹，但在白天，我绝对是个待字闺中的淑女。因为我是心灵上有创伤的人，所以，面对男同学苦苦的追求，我总是紧闭着自己的心扉，不敢轻易对人敞开。在校的半年中，我交往的朋友都是女性，从来不和男士单独来往，以致于被男士们悄悄起了个绰号，叫“老处女”。
就在我的生活渐渐恢复平静时，林枫却从千里之外追来了。见面后，他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原谅他。并说，分手后他才发现，生活中根本就离不开我，发誓只要我跟他回北京，他一定尽快离婚娶我为妻！也许我的智商真的太低，接着自己竟放弃学业跟林回国了。在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中，我仿佛看到了天湛蓝湛蓝、水清澈见底的婚姻风景。然而，这次我又“栽”了，尽管林枫雷电交加折腾了一阵，但他的妻子却死活不愿离。再说，她背后还有件最有力的武器，他们的女儿！
就这样，在无奈和迷茫中，我们的关系又保持了两年。4年多的时间，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变得成熟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我总在心中问自己，难道真的今生今世一辈子做他的情人？做一个鬼鬼祟祟、不能公开的情人？也许看到了我情绪上的变化，去年秋天，林枫试图用金钱炮弹俘虏我，并硬拉着我去“贡院六号”看一套豪宅。他说这里共建有150套房子，其中多数只租不卖。这可能是全北京市最贵的，平均每平方米4万元人民币！
关于“贡院六号”的豪华，北京市民最耳熟能详的是它那块用“66张牛皮”贴制的墙面。售楼小姐解释说，意大利设计师选择用牛皮装饰套房的墙面，因为每块牛皮只用中间的一小块，所以这面墙一共用了66张牛皮。“贡院六号”座落于长安街上，临近紫禁城。有人问售楼小姐，这栋房子的防震设计如何？原以为她会回答说地打了有多深，或者采用钢骨结构什么的，但她说：“中国老祖宗很聪明，这块地被选来盖皇宫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什么时候听说紫禁城被地震震垮过？”原来，“贡院六号”的豪华，还包含“皇家地段”的因素。
林枫说得很清楚，只要我不离开他，作为补偿，他马上为我买一套这样的“金屋”，并出资为我开一家自己喜欢的小公司！应该说，这对一位普通女性的诱惑，确实很大。我俩正在郊外风景区的一座小山上谈着此事。就在这时，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孩子爬上山来。孩子欢跳着，夫妻俩充满关切地叮嘱孩子慢慢跑，别摔着。我看呆了。这些最普通、最简单的生活，竟然那么美好，像一幅隽永的画面刺激着我。看着林枫额上的皱纹、眼睛下面肿起的眼袋，我打了一个寒颤。想想同学们，她们大多数已结婚生子，没结婚的也有一份阳光下的爱情。只有我，在人面前永远是形影相吊，永远是一个人！走近我的男孩都被一一冷冷地拒绝掉，却只为了一份永远见不到阳光的爱。我终于明白，即使我付出了全部的身心，也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他，他是属于他的妻子和女儿的，不是属于我的。24岁时我太幼稚、太冲动，没有想到那短暂的浪漫会押上我全部的青春岁月。
对这份所谓的“爱”，我已感到疲惫，甚至十分厌倦。厌倦成年像地下工作者，厌倦对所有的人说谎。我想有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能在阳光下存在的家！我羡慕、嫉妒被丈夫、男友当着众人的面照顾的小女人。我本来应该和她们一样的，但4年前的那一天改变了我的命运。如果我没有去参加那个时髦的派对，如果我们的眼神不碰撞多好！但人生没有“如果”，一切都发生了，我所应该做的，就是果断地蹬掉那个自私的男人！
今年年初，一位多次受过感情创伤的大学讲师走进了我的生活。我们认识两个月后，他对我说：“看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我不问你的过去，我们结婚吧。我倦了，想结婚，想过最普通人的生活！”
以为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婚姻，就这样突然降临在我的面前，我含着热泪答应了他。婚姻，是的，我要的就是一个婚姻，公开的、合法的、坦然的婚姻。浪漫爱情对于我已经没有吸引力，那是小女孩的把戏了，我再不会被诱惑。或许，我和他的爱情还不够深，但一个肯承担责任、肯走进家庭的男人一定是个可爱的男人。给我时间，我会再拥有爱情。
婚礼前的那个晚上，我告诉丈夫，让我自己度过一个夜晚。从此以后，所有的夜晚都是属于他的，属于我们共同的。我把这几年来和林枫来往的所有信件、日记、礼物，用锋利的剪刀全部剪碎，冲进马桶里，看着它们被旋转的水流卷走，我的心波澜不惊。
我知道，走出情感沼泽后，迎接自己的将是一片亮丽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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