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11期
夜盗珍妃墓
作者:宝 蓉
临走前,关友仁、李纪光、鄂士臣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李、鄂二人走进东班房,两支枪一齐对准看陵老人的胸脯。
“大爷,大爷们……”老人吓得面如土色,几乎瘫软在地。
“今天的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讲,多在家,少出门,听见没有?”
“是,是。”
“还有,我们走后,你立刻把狗杀掉。”鄂士臣见老人惊恐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为难的神色,便逼近一步,抬手将枪口顶住老人的鼻尖,“如果你不听话,现在就叫你脑袋开花!”
“我听,我听,杀、杀掉。”
“伙计们,今天就到这儿,咱们走吧。”
紧张的第二天
太阳从山顶露出通红的脸庞,晨雾消失了。永宁山下的金顶红墙,掩映在苍翠的松柏林间。在恬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有谁知道,几个小时前的夜幕底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通往崇妃园寝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护陵警,神态严肃,脚步匆忙,像是有要紧的差事。果然,他们径直奔向东班房,声色俱厉地向看陵老人追问:昨晚这里为什么有枪响?
老人被问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他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好容易才安静下来,刚想合上眼迷糊一会儿,谁知又来了护陵警,而且直接问到昨晚那怕人的事情!照直说吧,万一警方捉拿不到那帮盗墓者,这会要了他的命;掩饰过去吧,又怕眼前这两位闯进园寝查看,见珍妃墓被毁成那个样子,定会把自己抓走吃官司,并当作盗贼同党严办!这可如何说才好?
“嗯?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事,没……”老人慌乱地抬了一下目光,忽然觉得这两位来得不明不白。这带护陵警他见过不少,而眼前这两副面孔却眼生,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心想,对不明底的人,更不能道出真情。反正过去这里也常响枪,护陵警也来追问过,就照以前的说法办,如果这两位真要进入园寝查看,再想法对付。想到这里,老人略微镇定了一下,说:“想必昨晚山坡上,要不就是道上高洪飞那帮人路过、走动,打枪壮胆。反正园寝中没事,二位不信……就进去看看。”
护陵警死盯着额头冒汗的看陵老人,然后,他俩对视一眼,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行!嘴头儿还挺严。告诉你,我们就是昨晚盗墓的,今天专门来监视你!”
这下老人真的出汗了,真悬呀!
“大爷们不用这样,我一定听话!一定!”
“谅你也不敢不听!”
两个盗墓者脱下一身警服,露出穿在里面的打柴人的衣服。又当着老人的面,把乌黑发亮的六轮手枪掖在腰间,也不跟老人打声招呼,便爬到园寝后面的小山坡上假装打柴去了。原来这是鄂士臣、关友仁几个人商定的今天要办的第一件事:让昨晚没跟老人直接见面、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看不清模样的那保余、苏振生装扮成护陵警,来试探看陵老人的守密情况,监视老人的活动。
看陵老人虚惊一场,回到屋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保命要紧,再说盗墓那帮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想不听话也不行,只好听从摆布。于是,老人只得忍痛杀了那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黄狗,反锁房门,任他们把园寝陵墓弄成什么样,躲在屋里再也不出来了。
盗墓者们要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整人员。这天中午,鄂士臣、李纪光凑到凤凰台村关友仁的住处,总结昨晚的经验,决定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三个人一致认为那个从荆柯山村来的人太不中用,缩头缩脑,毛手毛脚的,容易露馅,应当立即把他甩掉,不能因他一个人而误了大事。于是,他们找到同伙张××说明想法,因为荆柯山村那个人是张××引荐来的,怕引起误会。张××没意见。于是,便由关友仁出面,找来荆柯山村那个人面谈,巧言推迟,将其甩掉。关说:“现在咱们的活儿遇上了麻烦,地宫石顶太硬,需要费费脑筋,想出好办法再挖。再说昨晚干了一夜,今天老头儿会不会告密,这也需要再观察几天。所以,盗墓的事得暂时停下来,今天你先回去,什么时候再动手挖,我派人找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听后半信半疑,脸拉得老长,心想,这话说得太不仗义!
“别不高兴,老弟,我们也得暂时闷几天。你看老鄂老张,还有我,谁做准备了?放心好了,有福同享,到动手的时候,一准儿叫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倒是愚笨木讷些,见几个同伙神情沮丧地只顾闷头抽烟,一筹莫展的样子,以为真要散伙,便信以为真,放心地走了。
那么,补充人员找谁呢?
因为珍妃墓石券很硬,不设法打眼、放炮将其炸开,就根本进不去。这就必须要一位有经验的石匠补充进来,利用其长,才能在短时间内把石券打透。鄂士臣从太和村庄找来了开山能手,名叫白泽坤。当石匠的家中一般都备有崩山开石的炸药,白泽坤自己带来了几十斤炸药,取出一部分,亲自下手做成药捻,剩下的大部分便用来崩珍妃墓。
这样,支走了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招进了白泽坤,盗墓者还是八个人。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夜神张开黑色的翅膀笼罩了清西陵上空,盗墓者们仍由原路出发,去完成昨夜没干完的勾当。行至凤凰台村北的小山顶时,走在前面的鄂士臣猛地停步,忽地猫下腰。
“趴下!趴下!”
众人不知怎么回事,都被鄂士臣低沉、急促的口令吓得伏下身来,个个头皮发炸,心惊肉跳。
“看,军队!”
果然,借着朦胧的星光,可以看到山下马路上移动着一支长长的队伍。人人背上都背着长枪,队伍中间还有不少骡马驮着机枪和追击炮随军前行,正在向崇陵进发。这是哪一方军队?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巧在这时出现?是不是盗掘珍妃墓的活动走漏了风声,惹得军队前来搜剿?一连串的问号在八个盗墓者的脑壳里打转,他们像被钉在了山石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看样子不是为咱们这事。”关友仁悄悄地爬到鄂士臣身边,咬耳朵小声说,“这么多人,像是要开到山里去。”
“那也别动!让他们看见就被活捉,全完!等山下清静了再说。”
马路上的军队过完,山下清静了,东方的地平线上已露出了鱼肚白。八个盗墓者提心吊胆地在山梁上趴了一夜,什么也没干成。
“别丧气,干咱这行就得把‘保险’两个字时刻放在心上。”鄂士臣活动着发僵的胳膊腿,给同伙们打气儿,“总不能天天晚上过大兵吧?都回去好好养足精神,明天接着来!”
得手的第三夜
傍晚时分,崇妃园寝南边一片荒寂的树林中,八个盗墓者踏着暮色,陆陆续续地来全了。他们这次没有采取“先集中,后整体出发”的老办法,而是按各自不同的路线,来到约定的地点会面。为的是万一遇到军队或熟人,好躲避和掩藏。
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整座崇妃园寝寂静无声,看陵老人住的东班房也没有灯光。八个盗墓者冲进园门,开始了第三夜的盗墓活动。
打眼、放炮有很大声响,尤其在夜深人静时传得更远。要想不让附近村庄或夜里活动的人听到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盗墓者采取了两条措施:一是把警戒哨放得远些,遇有紧急情况,鸣枪为号,各自逃奔;另一个是速战速决,炮响之后,不容外人闻声赶来就下地宫把宝贝盗走。这伙盗徒当然希望第二个方案得逞。
开始打眼、放炮。白泽坤确实是个开石能手,三下五除二,没多大工夫就把炮眼打成了,引出药捻,众人隐蔽后,连续点燃三炮,炮声震耳欲聋。只见石块崩起,青烟弥漫,盗徒们纷纷跃起,齐集在珍妃墓地宫之上,个个喜笑颜开——券顶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快!抓紧时间!”鄂士臣俯下身,顶着地宫内冒出来的霉湿气味,用根长绳将一盏小油灯从窟窿里“顺”下去,幽暗的灯光忽闪了几下,没有灭,他又一招手:“老李,下!”
李纪光早将盗墓专用的“蜈蚣梯子”准备好了,麻利地“顺”了下去。只见他一身紧衣短装,肩挎马搭,臂挽手锯,腰别利斧,顺着“蜈蚣梯子”的两排横木棍,下到券底。
这座地宫有十多米长,八九米宽,南面是石门,用长条石顶着,北面是宝床,宝床上安放着棺椁,珍妃就长眠在里面。李纪光顾不得细瞅四周,一步蹿到宝床上,拔出利斧就砍,木板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地宫里发出瘆人的回音,李纪光没几下就把棺椁打了个洞。他又用手锯将此洞锯成一个能够钻进人的圆窟窿,这才伸手取过油灯,往棺椁里一照,吓得“啊”地一声后退一步,险些将手中的油灯惊落在地上。
棺椁里的珍妃尸体并未腐烂成一堆枯骨,只见她头上戴朝冠,身穿朝服,手里拿着玉石,腰间挂着锦囊,身边放着如意。脸上皮肉尚存,五官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双半闭微睁的眼睛,照迷信的说法是受尽冤屈而死,死不瞑目。此刻,在李纪光看来,珍妃好像活着,正在低沉威严地斥责他为何惊动她的长眠之梦。李纪光虽是盗墓的老手,跟死人打惯了交道,神鬼不惧,但像这样近在咫尺的成形尸体,他还是很少见到的,尤其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冤屈而死的珍妃!李纪光不由得怕上心来,倍感恐怖,忍不住浑身乱颤,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老李!怎么啦?”
一句话将李纪光从几近晕厥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猛一抬头,券顶大洞口露出一片惨淡的星光夜色,映着几张向下俯探的焦急的面孔。呸!干这行的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这么一说,几夜来费尽心机,事到临头反而发怵,真叫废物!管什么珍妃不珍妃,阎王爷的宝贝也敢拿!
贼胆包天的李纪光,再一次探看棺中宝物,劲头陡增。他顾不得细捡,钻进半截身子,连抓带拉,将能看到、能触到的大小器物全部敛到入口处,摘下马褡就往里装。才装了几件,他忽然灵机一动:这么多宝贝,要是自己独吞该多好;独吞不了,我李纪光也得拿大头,反正不能甘心情愿地全端上去,让八个人平分。想到这儿,他便将一些贵重东西藏到棺角处,预备分赃完毕后,自己返回来取走独吞。
“嗨,怎么这么磨蹭?”
“好了好了,宝物真不少呀!”李纪光说着,顺着“蜈蚣梯子”爬上来,钻出地宫。发财心切的鄂士臣等人,就在珍妃墓边打开李纪光背上来的马褡,先过眼瘾,一睹为快,只见大小百十件金银、玉石器物,光闪闪,沉甸甸的。这伙盗徒乐了。
“到哪?咱得快点!”李纪光将马褡重又挎上肩头,脑子里却冒出鬼念头来。
“到下岭村张××家,他那儿最方便。”
八个盗墓者疾步返回,走着走着,李纪光突然猫下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众人不知他是怎么了,忙上前搀扶打问,李纪光越发叫得厉害,索性蹲在地上不走了。
“哎呀,肚子疼,疼死我了!”
“忍着点儿吧,到下岭村再想法治,这儿呆着不是地方!”
“不行啊,我是半步也挪不动了。阴气冲的,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这可咋办?马上就要到了,来,我们背你!”
“别、别这样,你们走得太慢了不行,我自个儿在这里蹲会。老关,你把马褡背上,先回去分,我随后就……哎哟……”
众人没办法,眼看着大功将要告成,但又未脱离危险境地,也只好照李纪光说的去办,把宝贝拿回家最安全。李纪光的好处自然给他留着。
七个盗徒远去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了,四周又恢复了死寂。一直哼哼唧唧捂着肚子叫唤的李纪光慢慢止住了声,像只机警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张望一番,突然一跃而起,撒开双腿,飞快地向凤凰台方向跑去。原来他闹肚子痛完全是假装的。在珍妃墓前简单地清理宝物时,众人看个大概,他却盯住了一个金扁方,心里一个劲儿后悔,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不留在棺角处自己独吞呢?嗜财如命的李纪光不拿到这东西是誓不罢休的。于是,他重新背上马褡,在回去的路上趁同伙不注意,偷偷地将金扁方从马褡中取出,掖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就假装肚子疼,赖着不走,想支开同伙后,跑到凤凰台将怀中之物藏起来。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争取到个人活动的时间,他还要返回珍妃墓中取出私藏!
但是,李纪光这套把戏,蒙骗不了跟他小心眼一样多的同伙——鄂士臣。七个盗墓者来到张家,把东西放在炕上进行详细清点。鄂士臣突然拧紧眉头,一伸手将围着宝物咂嘴垂涎的众人拦住,推开,脸色异常阴沉。
“咱在干事前盟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三心二意,取巧耍人,哼!”鄂士臣说着,“啪”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目光凶狠地挨个儿扫了遍发愣的六个人,“这里头少了两件东西,一个是金扁方,一个是银壳怀表。路上没摔跟头,东西跑不到别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