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元杂剧:中国古典戏曲艺术的奇葩
作者:郭英德
瑞[青杏子)套《聘怀》)的无比自信心,运用杂剧这种新兴的通俗文艺形式,真实地描绘了丰富复杂的社会生活,率直地表露了自己的追求和向往。这既赋予元杂剧作品以厚重质实的文化内涵,也赋予元杂剧作品以悲歌慷慨的豪放气势。
三
元杂剧所取得的艺术成就具有多方面的划时代意义,在中国文学艺术史上值得大书一笔。
元杂剧中雅俗共赏的曲词艺术,与唐诗、宋词和元散曲一起,大大丰富了我国抒情文学的宝库。元杂剧通俗自然的说白艺术,与宋元话本—-起,成为我国白话文学的第一次巨大收获,并成为现代汉语的一大渊源。元杂剧的语言虽然与唐诗、宋词一脉相承,但是元杂剧作家却比唐宋文人具有更为深厚的平民气息,他们在锤炼戏曲语言时的立足点不是在典雅,而是在通俗,讲究化雅为俗,点俗成雅。大量成功地运用方言俗语来叙事、抒情、写景、议论,这是元杂剧在中国文学史上的突出建树。如《西厢记》“长亭送别”一出,相国小姐崔莺莺与意中人张生惜别,出场时唱:[端正好]、[滚绣球],[端正好]曲化用了宋人范仲淹的《苏幕遮》词句,借景写情,情溢于景,情景交融,含蓄细腻,[滚绣球]曲则从文转白,由雅而俗,抑止不住地直抒胸臆。这两只曲子紧扣崔莺莺的情感变化,表情达意,臻于化境。
元杂剧作品所表现出的独具风貌的叙事艺术和叙事精神,把我国古代叙事文学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峰。由于元杂剧一般一本只有四折,篇幅较为短小,不可能安排复杂曲折的情节,而—且剧作起、承、转、合的情节发展过程也常有互相雷同或互相蹈袭之处,剧作的第四折更往往有“强弩之末”的缺陷。但是元杂剧作品大多设置一人一事、一线到底的情节结构主线,造成集中、紧凑、简练、清楚的艺术效果。在场面安排上,杂剧作品不仅繁简得当,重点突㈩,还经常运用对比、对照、倒转、铺垫等艺术手法,使全剧情节摇曳多姿,引人人胜。在情节处理亡,杂剧作品不仅从不同的人物处境出发展开冲突,迅速引向高潮,还经常运用穿插、埋伏、照应、紧凑等艺术手法,使全剧针线细密,浑然一体。所以,许多元杂剧作品直到今天还堪称精湛的舞台演出本。
元杂剧的戏剧体制是中国戏曲史上第一个完备而规范的戏曲体制,既有明确的规定性,又有相当的自由性,既严整又灵活,既统一又多变。就拿曲牌联套来说,元杂剧通常一本四折,每折一套曲子,各用一个宫调,四套曲子正好与剧情的“起、承、转、合”四个单元互相配合;四支套曲所用的宫调,以仙吕——南吕(或正宫)——中吕(或越调)——双调的衔接序列为常式,蕴含着全剧的情调变化;每支套曲开头和结尾的两支曲子往往比较固定,中间所联之曲,也基本上要求按照曲牌的旋律依次衔接;如此等等,杂剧体制的这种规范性和统一性,是一种成熟的艺术样式的重要标志。而元杂剧不同剧本各折所用宫调不完全相同,尤其第二折、第三折戏剧冲突异常激烈,不同作家对宫调的选择更是各出机杼;每支套曲所用曲子多少不等,视剧情发展的需要而定;所联之曲的前后位置也可以有所变;如此等等,这是杂剧体制的自由性和复杂性。从总体上看,元杂剧作家往往是以戏剧体制上的循规蹈矩,来赢得文思语意上的畅所欲言。
此外,元杂剧在舞台表演的诸方面,如演唱、念白、做工、舞蹈、上下场等,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形成中国古典戏曲特有的民族风貌。元代散曲、杂剧所用的北曲音乐和元代散曲及杂剧所用的中原音韵,都突破了沿用已久的平水韵的传统,开辟了我国古代音乐的新途,初步构成了现代音韵的雏形。
四
元杂剧是中国古典戏曲艺术的一朵奇葩,千百年来一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在中国文学史上,元杂剧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首先,元杂剧为中国文学奉献出一笔极其丰厚的精神遗产。元杂剧作家以直面人生的现实精神和纯熟精湛的艺术技巧,创作出一大批旷世杰作,不仅成为我国古代写实主义文学的一个新的里程碑,也为中国的文学思想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形象资料。
其次,元杂剧是中国文学史上俗文学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收获。中国古代的俗文学和雅文学有着同样渊远流长的历史,并始终共存并在。但是俗文学一直处于非主流的地位,被排斥在文坛的边缘。元杂剧的出现,以它丰富的思想文化内容和高超的文学艺术成就,标志着中国古代文学从雅文学的一统天下,转变为雅文学与俗文学相持对峙的二分天下,而且在实际上为通俗文艺样式争得了与传统文艺样式相颉颃的社会地位。从此以后,俗文学便以矫健的雄姿活跃在文坛艺苑上,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再次,元杂剧也是中国文艺史上戏曲艺术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收获。中国古代戏曲艺术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但戏曲艺术真正成熟于宋元时期。元杂剧与宋元戏文为古典戏曲的表演艺术奠定了基础,并一直成为明清时期各种戏曲艺术竞相效仿的典范。从此以后,戏曲艺术就成为中国人文化生活中一种不可或缺的精神养料,塑造着中国人的民族性格和精神面貌。
从18世纪以来,元杂剧就汇入世界戏剧艺术之中,成为人类文明的重要遗产,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
(选自1999年5月10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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