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8期
《茶馆》（第二幕节选）点评
作者：李建东
唐铁嘴 王掌柜!我来给你道喜![道喜是假，蹭饭是真。]
王利发 (还生着气)哟!唐先生?我可不再白送茶喝!(打量，有了笑容)你混的不错呀!穿上绸子啦![眼睛一亮，发现老主顾的新变化。]
唐铁嘴 比从前好了一点!我感谢这个年月![动荡的年月，正好是这种人发迹的好时光。]
王利发 这个年月还值得感谢!听着有点不搭调![与王掌柜的烦乱正好悖反。]
唐铁嘴 年头越乱，我的生意越好!这年月，谁活着谁死都碰运气，怎能不多算算命、相相面呢?你说对不对?[有病乱投医，命都交给这种人啦!]
王利发 Yes，也有这么一说![蹦出一句洋文，也说明王掌柜算是“改良”派吧。]
唐铁嘴 听说后面改了公寓，租给我一间屋子，好不好?[道出此行的目的。]
王利发 唐先生，你那点嗜好，在我这儿恐怕……[话未说完，留下悬念。]
唐铁嘴 我已经不吃大烟了![自我辩解，但并不一定是王掌柜所担心的。]
王利发 真的?你可真要发财了![顺势奚落]
唐铁嘴 我改抽“白面儿”啦。(指墙上的香烟广告)你看，哈德门烟是又长又松，(掏出烟来表演)一顿就空出一大块，正好放“白面儿”。大英帝国的烟，日本的“白面儿”，两大强国侍候着我一个人，这点福气还小吗?[一幅奴才嘴脸，还自鸣得意!从“大烟”到“白面儿”，可见中国“改良”的实质。真是应了前面伙计李三所说：“改良！改良!越改越凉，冰凉!”]
王利发 福气不小!不小!可是，我这儿已经住满了人，什么时候有了空房，我准给你留着![看不起对方，支应打发他走人。]
唐铁嘴 你呀，看不起我，怕我给不了房租。[还有自知自明！]
王利发 没有的事!都是久在街面上混的人，谁能看不起谁呢?这是知心话吧?[继续支应，言不由衷。]
唐铁嘴 你的嘴呀比我的还花哨![倒是实话，不过已不敢小觑，对方了。]
王利发 我可不光耍嘴皮子，我的心放得正!这十多年了，你白喝过我多少碗茶?你自己算算!你现在?昆的不错，你想着还我茶钱没有?[正面揭示他，并不仅仅是为了要茶钱。]
唐铁嘴 赶明儿我一总还给你，那一共才有几个钱呢!(搭讪着往外走)[好一个“搭讪”，知道谈不拢，没有他吹牛皮的市场，只得无趣而返。]
[街上卖报的喊叫：“长辛店大战的新闻，买报瞧，瞧长辛店大战的新闻!”报童向内探头。]
报童 掌柜的，长辛店大战的新闻，来一张瞧瞧?
王利发 有不打仗的新闻没有?[不是真问，而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懑!]
报童 也许有，您自己找![没有察觉对方的真意，只是为了推销报纸而已。]
王利发 走!不瞧![生气，无继续打趣。]
报童 掌柜的，你不瞧也照样打仗!(对唐铁嘴)先生，您照顾照顾?
唐铁嘴 我不像他，(指王利发)我最关心国事!(拿了一张报，没给钱即走)[最关心的是“大烟”、“白面儿”之类。看报纸不付钱，一副无赖相。]
[报童追唐铁嘴下。]
王利发 (自言自语)长辛店!长辛店!离这里不远啦!(喊)三爷，三爷!你倒是抓早儿买点菜去呀，待一会儿准关城门，就什么也买不到啦!嘿!(听后面没人应声，含怒往后跑)
[常四爷提着一串腌萝卜，两只鸡，走进来。]
常四爷 王掌柜!
王利发 谁?哟，四爷!您干什么哪?[既有您近来干什么，也有提东西来干什么的意思。]
常四爷 我卖菜呢!自食其力，不含糊!今儿个城外头乱乱哄哄，买不到菜；东抓西抓，抓到这么两只鸡，几斤老腌萝卜。听说你明天开张，也许用的着，特意给你送来了![其实是向王掌柜卖菜，却用“送”，可见昔日“旗人”也在时局动荡下，生活无着，覥颜兜售。]
王利发 我谢谢您!我这儿正没有辙呢![是“谢”卖，而不是“谢”送。]
常四爷 (四下里看)好啊!好啊!收拾得好啊!大茶馆全关了，就是你有心路，能随机应变地改良![真心话，但不了解掌柜的苦衷。]
王利发 别夸奖我啦!我尽力而为，可就怕天下老这么乱七八糟![能够与老友畅谈心腑话。]
常四爷 像我这样的人算是坐不起这样的茶馆喽！[也是掏心窝子真心话。]
[松二爷走进来，穿的很寒酸，可是还提着鸟笼。][“鸟笼”是“松”与“闲”的标志。]
松二爷 王掌柜!听说明天开张，我来道喜!(看见常四爷)哎哟!四爷，可想死我喽![老朋友聚会，好戏即将开场。]
常四爷 二哥!你好哇?
王利发 都坐下吧!
松二爷 王掌柜，你好?太太好?少爷好?生意好?[虚应故事，酸腐得可以!]
王利发 (一劲儿说)好!托福!(提起鸡与咸菜)四爷，多少钱?[终于说到“钱”事，忖度不付是说不过去的。]
常四爷 瞧着给，该给多少给多少![一个“该”字，并不想少收老朋友的钱。不是常四爷小气，而是时局使他难以为生。]
王利发 对!我给你们弄壶茶来!(提物到后面去)
松二爷 四爷，你，你怎么样啊?[说“你”，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揭常四爷过去被下大狱的伤疤。]
常四爷 卖青菜哪!铁杆庄稼没有啦，还不卖膀子力气吗?二爷，您怎么样啊?[“铁杆庄稼”指满清“旗人”的铁饭碗。]
松二爷 怎么样?我想大哭一场!看见我这身衣裳没有?我还像个人吗?[倒抒发真感情，比“唐铁嘴”实在得多。]
常四爷 二哥，您能写能算，难道找不到点事儿作?
松二爷 哦，谁愿意瞪着眼挨饿呢!可是，谁要咱们旗人呢!想起来呀，大清国不一定好啊，可是到了民国，我挨了饿![一声“嗻”，清朝遗民的落魄相淋漓尽致!]
王利发 (端着一壶茶回来。给常四爷钱)不知道您花了多少，我就给这么点吧![肯定给不足!其实“您花了多少”，精明的王掌柜是心中有数的。]
常四爷 (接钱，没看，揣在怀里)没关系![能给就好，多少不以为意。]
王利发 二爷，(指鸟笼)还是黄鸟吧?哨的怎样?
松二爷 嗻，还是黄鸟!我饿着，也不能叫鸟儿饿着!(有了点精神)，你看看，看看，(打开罩子)多么体面!一看见它呀，我就舍不得死啦![养鸟儿，是他的全部寄托。落魄者的真实写照。]
王利发 松二爷，不准说死!有那么一天，您还会走一步好运![违心的奉承。]
常四爷 二哥，走!找个地方喝两盅儿去!一醉解千愁!王掌柜，我可就不让你啦，没有那么多的钱![“旗人”的“豪气”又涌上心间。]
王利发 我也分不开身，就不陪了!
C、常四爷、松二爷正往外走，宋恩子和吴祥子进来。他们俩仍穿灰色大衫，但袖口瘦了，而且罩上青布马褂。)[一个“袖口瘦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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