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8期
文学欣赏摭谈
作者:喻莉娟
文学欣赏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活动过程,是娱乐和休息的重要手段,更是人的精神生活的重要内容。
这种精神活动如果仅仅停留在“感官”的阶段和层次,就叫“娱乐”;而如果能在此基础上对人的心灵产生抚慰和启迪作用,就会上升到“欣赏”的层次。在这些“欣赏行为”中,文学欣赏是一个最重要的行为和行为基础。
因此,文学欣赏,就不能仅仅停留在感官娱乐的低级阶段,而必须进入精神享受的层次,进而达到精神升华的境界。这就是“文学欣赏”的第一个概念:精神的启迪。
文学作为人们精神享受的追求而为人们所认同,但由于人的精神个体的差异,对文学认同的角度也就产生了明显的不同,文学欣赏的自由空间也就变得非常大。正因此如此,对于理解什么是文学欣赏,区分什么是感官刺激和精神启迪,以达到正确进行文学欣赏的目的就显得十分必要和重要。
比如《冰海沉船》与《泰坦尼克号》,但从文学本身的动人魅力来说,《冰》剧要比《泰》剧深刻得多。《泰》剧产生的票房价值却远远高于前者,原因在于在高度竞争的今天,男女主人公不带任何物质利益色彩的生死不渝的爱情,给被暴力等庸俗作品所充斥的人心吹进了新鲜气息,情节设置在文学创造中虽属老套,但对于当代世界的少男少女们,却充满了新奇而使他们感动;其次,《泰》剧中由高科技制作出的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的场面,给观众造成了一种巨大的现场震撼力。
《冰海沉船》是黑白片,制作的科技含量不高,但作品本身的文学意义却直指人心。它在欣赏者的内心长久留下来的回味和咀嚼是《泰》剧作远不能及的。《冰》剧中所塑造的设计家对自己成果的热爱超过对生命的热爱,绅士国度中的英国人面对死亡也保持对妇女儿童的尊重和优先,音乐家们在音乐演奏中泰然面对死亡的精神,妻子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放弃与丈夫同在的真挚感情,老船长至死坚守岗位的崇高职业道德,这一切,在《冰》剧中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回味不已。而这些,在《泰》剧中,都被一个老套子的简单爱情故事所弱化了。因此,《泰》剧的审美效果多少还是停留在感官刺激上,我们的激动仅限定在电影院这个特定的时空;而《冰》剧的审美效果却是打人心灵,我们的感动留于永久。至于《冰》剧中对话语言的幽默性和生动性,则又是《泰》剧所不可企及的。
二
文学欣赏是形象艺术的感悟过程。在欣赏过程中,欣赏者始终注视着的是具体的艺术形象,头脑中始终活跃着的是审美意象(充满作者情感的、具有寓意指向的艺术形象)。在这种感知过程中,文学所构成的艺术形式经人的视觉与听觉直人心灵,唤起无法言说的生命冲动。欣赏者不必经过逻辑的推理和概念的演绎,而能直接地从艺术形象的展示中领悟到生命的内在意义。这种领悟是非理性的,但又是超越感性的。
比如,我们诵读李白的《蜀道难》:“噫吁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与鱼凫,开国何莽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一直到最后:“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虽然,对诗作品中每个词每句话的字面意思我们不一定都能准确地翻译出来,但是,我们却能在这种并不完全“懂”的诵读中直接体验到一种人世的沧桑和悲壮,体验到人类命运的某种壮阔而又艰险的曲折。
这种体验,就是由作者在诗歌中塑造的一系列寓意深刻的艺术形象所造成的:蚕丛古国、剑阁险道、高山深潭、疲惫旅人、天际星辰、急流涛声、深林飞鸟、夜啼子规(杜鹃鸟)、古道天险、守将狼豺……可以看出,这一系列形象,都具有远、古、深、幽、险、暗的特点:沉寂的山林,衬托以深谷急流的喧嚣,反而更加死寂;站在山顶,仿佛可以用手触摸到星辰,但使人倍感这一切更加远不可及;苍茫的黑夜,只听见深林间追逐鸣叫的飞鸟,反而更显得夜的恐怖沉寂;古道天险虽驻守有军队,但却使人感到更加失去安全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非亲,化为狼与豺”)。所有的形象,都构成了一种虽然隐蔽在深处,但却是非常强烈的映衬对比关系,因此,作品才能够形成这种壮阔而苍凉的悲怆特色。
而在王维的山水诗中,由于诗人所构建的是完全不同的形象关系,所以你又能于瞬间进入一个和谐、幽静的世界,在那里,人世间的一切痛苦、忧伤、激愤被融化了、消解了,留下来的只有风清月朗、莺鸣乌啼的大自然……,但在这样的大自然中,透着一种安静得近乎清冷的气韵。比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夜色静得连桂花飘落在地上也能够知觉,由于太静了,好像月亮出来也能够惊动树林中栖息的禽鸟,而飞鸟的一时鸣叫,使春夜的山谷更加幽静。
由于塑造的艺术形象不同,以及这些艺术形象的逻辑关系不同,因此,李白《蜀道难》中的静,是巨大的静,静中隐藏着生命的不安与躁动;而王维《鸟鸣涧》中的静,是静穆,是闲而静,是神宁气静。
这一切,诗人们都没有直白,但他们所塑造的艺术形象,却使我们强烈地感受到这一切。
在审美欣赏中,由于艺术形象的这种奥妙的作用,人的感知似乎具有了神性,有了极强的透视力,欣赏者感知的是作为审美对象的艺术形象,但仿佛同时能穿透对象本身,直接把握住了艺术对象的内在精神。
因此,欣赏者的审美直觉,不仅是“目击其境”,而且是以心击之,在目击与心击的同时,融审美对象的感性形式与超感性的内涵为一体,从而得到艺术的升华,精神的升华,使欣赏者的精神境界得到净化和完善。
三
文学欣赏是对文学作品的整体艺术的感受,而不是局部的寻章摘句。仅仅盯住某个细节、某个动作,就不能感受到整部作品的特征。单纯的局部是否具有特征性取决于它与整体结构的关系是否协调,如果协调,几个最平凡的字也会具有鲜明的特征性,所以,能否从整体上直接地把握住审美对象的形式特征就决定了一个欣赏者直觉能力的高低优劣。
如陶渊明的田园诗,如果欣赏者仅仅着眼于每一个字、每一句诗,定会感到陶诗的词汇太普通,句法太简单,缺乏浓郁的色彩、响亮的声音和激烈的动作。然而,如果你能从整体上感受陶诗,便会发现正是这种平凡的词汇、平凡的句法、平凡的题旨在整体上显示出陶诗的最突出的风格特征——平淡朴素、不事雕琢、自然天成。而一旦把握住了陶诗的“平淡”这一总体的形式特征,便能一下子领悟到诗人那闲逸旷达、超脱高洁的心境。诗恰如诗人的命运,虽无惊人之举,但细细品尝,却余味无穷。如《饮酒》一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
整首诗具体到每一句,都无雕琢修饰,每个词都很平常,并不奇特,包括诗中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从句子用词本身来说,也是平淡无奇的。但其作为名诗之所以能使一代又一代的文学诗歌爱好者赞叹不已,其思想精神能给人以深刻启发则是其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