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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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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时候,爸把妈的骨灰撒在树旁,”终于,郎筑玛的声音开始哽咽,胸口不断起伏着。 “而现在,我把爸的骨灰也埋在树下,以后他就能跟妈永远在一起,手牵手的坐在树上,守着这个他们喜爱的小镇,守着你所有成长的记忆,守着最疼爱的你……” 泪珠终于由契冬青的脸颊缓缓滑落,郎筑玛为她拭去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由无声的泪流、到哽咽、到低泣,终于,契冬青反身捉住郎筑玛,无法克制的痛哭失声,再不强忍,将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失去父亲的悲恸全都发泄出来,而郎筑玛则紧拥住她,将眼望向星空,任泪无声洒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当契冬青觉得胸口的壅塞再不存在时,夜已黑了,灯也亮了,而郎筑玛依然在她身旁。 “冬冬,我们结婚吧,我会一生一世陪在你身旁,就像爸跟妈一样。”迎着风,郎筑玛望着远方灯火淡淡说着。 抬起头来望着郎筑玛,契冬青望着他削瘦的脸颊、满是胡渣的下巴,呆呆地望着。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郎筑玛低头望着契冬青,声音暗哑。 “为什么?”楞了很久很久之后,契冬青终于开口了。 “因为我答应要照顾你。”郎筑玛又将眼睛望向远方。 “为什么?”契冬青还是一样的问着。 “因为……谁要你是我哥儿们……” “是吗……”契冬青缓缓将头转回,也将眼神望向远方。 足足十分钟后,郎筑玛才听到她的回答——“对不起。” 伦敦的冬天很冷很冷,但契冬青却将窗户打开,呵着气暖着手,静静地倚在窗边凝望着天边的星斗。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 看着星子一闪一闪,她淡淡的笑了。因为小时候郎筑玛在动歪脑筋时,眼睛也是这样一眨一眨的…… “叫她把窗关了吧,这样要感冒的。”司机老杨坐在街角的汽车里转头对身边人说着。“你看我们每一次来她都比上回看到的更瘦一些,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她活该。”郎筑玛这么说着,但表情却是满般爱怜。 “有你这样的人吗……”老杨低声嘟嚷着。“每个月都要来一次,每次就在楼下看,每次看完回去又忧郁半个月,根本像女人每个月那个……” “年纪都多大了啊还讲这种嗯心的话!”郎筑玛拿起电话。“待会儿不准说话,要不我封了你的嘴。” “知道,知道,你慢慢打,我外头凉快凉快去。”老杨微笑着,然后一溜烟就出了车子,在一个暗巷里抽起菸来。 而倚在窗口边的契冬青,在听到电话声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狂奔到沙发旁。 “Hello?” “契冬青,在干嘛哪?”郎筑玛凝望着屋里人的身影,嘴角含笑地说着。 “在看电视。”契冬青紧紧握着话筒,生怕电话挂了她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是吗?”郎筑玛掩饰住心中的笑意。“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契冬青的脑子就像被稻草塞住了,只能傻傻地回答着郎筑玛的问题。“你呢,好吗?” “还不就那个德性!”郎筑玛伸伸懒腰。“公司的人都挺想你的,有回来的打算吗?” 是啊,公司的人都想她,那他呢? 有回来的打算吗?那表示他并不一定要她回去…… “再看看吧。”契冬青淡淡地说着。 其实她知道自己有好多事想向他倾诉,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是,一年半了,她依然说不出口。因为她依然记得当初郎筑玛向她求婚时那个令人伤心的理由,也记得她当初一句话也没留给他,悄悄的一个人远走他乡…… “随你便。”郎筑玛在心里骂着契冬青的闷葫芦个性,但却又同时心疼她的独立及坚强。“记得好好休息,没事别开窗。” “我知道。” 是的,知道他要挂线了,而此次一挂,她又要等一个月才等得到他的电话…… “那就这样了,Bye!” “Bye——” 慢慢的放下电话,契冬青又走到窗户旁,任冷风刮过她的脸庞,将她的泪滴冻得透彻冰凉…… 如果可以忘了他,她不会这么苦。但没有如果,事实证明她永远也忘不了他,纵使她曾以为距离跟时间可以遗忘一切,但一年的分离怎抵得过二十年朝夕相处的深情? 曾以为他要与张菁瑶成婚,只因责任使然而让他转而向她求婚。但后来她才知道,虽然他与张菁瑶拍了婚纱照,却永远不会与张菁瑶成婚,因为张菁瑶是个变性人。能与一个男人拍一组美丽的婚纱照,是张菁瑶一生最大钓愿望,而善解人意的郎筑玛当然不会拒绝,也不会对外解释一切。 因为他早知道、也刻意保护张菁瑶的秘密,而这一直是他对朋友的道义,他最标榜的道义…… “你现在就带她走吧,求你了!”望着契冬青的身影,老杨真是心疼得揪心不已。 “现在不是时候,你以为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到这里来?如果我现在就冲上去带她走,那她这一年多来的苦读不全白费了?就算她不怨我,我也会怨我自己!”郎筑玛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着。“而且,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差这剩下的两个月……” “是啊,两个月……”老杨扳起手指。“台北伦敦来回飞机票两次,国际电话费、租车费、住宿费、因私误公费……” 静静的走在校园里,契冬青的背包里放着她的MBA毕业证书,昭示着这将近六百个夜以继日的奋斗,终于已走到了尽头。 当初她毅然决然的抛去一切来到伦敦,为的就是那一纸能让她提高自信、能让她彻底离开郎筑玛的方式。但如今,这纸证书她得到了,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就算在那痛苦伤悲的日子中,她的选择依然代表了自己的潜意识,只因这个学位是她能帮助他的唯一方式。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听从导师的建言继续留在这里深造?抑或故作洒脱的回到台北,然后突然出现在优质电脑公司,告诉郎筑玛现在的她已经有能力帮助他,让他们的公司更上一层楼? 但他还需要她吗?还需要吗?是她自己离开他的啊…… 这六百多个日子,她与他之间就只剩电话了。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去向,只知道在她安住下来的第三个星期三,她接到了他的电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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