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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我问过医生了,还要等两个小时,你先吃点东西。”她见我不吃,便坐在我身边, “你不吃东西可不行,说不定两个小时没到,你就昏了——”

  我大大地震动了,是的!我不能昏,小可就是我昏的时候才消失的。她见我的眼里有了妥协,便笑着把食物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

  她见我开始吃了,便笑着说: “这样才对嘛——我想你丈夫也不会高兴看你不吃不喝的。”见我愣愣的,她又道: “你放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知道吗?从他身上挖出了七颗子弹,连医生都吓了好大一跳,而他的心脏却仍在顽强地跳动,这样的人连死神都不敢收他的,所以你尽管放心。”

  我知道她是想安慰我,可她的每一句话都一个钉子,狠狠地钉在我血淋淋的心上。看到我哭了,她又小心地道: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尤其是这时候。”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猛烈地摇着头,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我想回到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身体里血液奔流的蓬勃生命力。我要对他说,我爱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

  七天了!

  他依旧固执地闭着眼睛,虽然医生说他没那么快醒,可我仍心焦、不安。总觉得他与普通人不一样,他应该早醒才对。各种的试管、针管、测量器插遍他的全身,我心痛地咬着唇,几乎不忍看他。曾经他是如此意气风发,动不动就喜欢捏断别人的骨头,让人在医院里躺个一月半月的,如今他自己也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不知他此时作何感想。

  短短的七天,竟让我有如整个世纪的感觉,时间是如此的漫长、难牦。我守在他的身旁,自始至终抓着他的手,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脸。每时每刻都希望他的眼皮能动一下.或是手指颤一下。

  屋里人进进出出的,来看他的很多,大多是警局里的人,他们走马观花来了就走。来得最多的反而是思文,看到我,她便哭, “洁衣,瞧你变成什么样了?去躺一下吧——”

  她几乎天天都来,当然我知道她是来看我的,我很感激她。看到我摇头,她又哭着叹气。

  至于那个程若可,自那天走出医院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思文说,她又和另一个男人拍拖了。我听了,苦笑着,为清扬不平。

  门开了,安静的病房里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思文刚走,我知道一定是那个护士,她似乎特别喜欢我,隔几分钟便来看看我有什么事。

  她告诉我她叫韩娇,今年二十二岁,刚来上班不久,还时不时地对我抱怨十三号病房的病人如何如何难缠。

  “洁衣——”她拉了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下,我知道她又要对我说那十三号病房里的故事了。 “你知道吗?那个病人真是可恶,其实他的手早就好了,还不出院——”

  她自顾自地诉说着,我没有理她,知道她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回应。她只是要与人分享她的心情而已。

  “洁衣——我在这里坐一下,你去洗个澡吧!这样舒服一点。”她很善解人意,我点点头,轻轻地站起身,拿了毛巾往门外走去。

  “姐姐——”我还没有摸到门把,一声轻微却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人了耳里。我震动了,扑到床边,他的眼皮动了。

  韩娇也跳了起来,惊呼: “他可能要醒了,我去找医生。”

  “姐姐——”他又叫了声。

  我颤动着嘴唇,急急地道: “是的!姐姐在这里,小可!小可!你醒过来——”

  医生进来了,替他量了血压、心脏、眼瞳。检查了老半天,才道: “好了,没事了,他应该只是睡着了,睡醒了就好。”

  “瞧!我说了没事吧——”医生走后,韩娇轻松地道。

  我紧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他是不是又变回了小可,是不是又成了弱智?

  此刻我的心竟奇怪地轻松了,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果他是小可的话,就没有人再与我争了,我们可以继续相依为命地生活。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与门带上的声音,我知道韩娇离开了。

  屋里很静,只有小可平静的呼吸声,这声音让我心安,我明白他是真的离开了死神。我的心一放松,身体也跟着疲惫了下来。把头枕在床沿上,睡意很快地爬了上来。

  “姐姐——”我睡得迷迷糊糊,一听见小可的声音,便惊跳了起来。

  “小可——小可——”我看着他的眼睛,期待着他睁开,他眨动了好几下,终于睁了开来。我一愣,他的眼里布满血丝、虚弱。但仍能看出那不是小可的眼神——是风清扬的。

  我怔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叫我什么?”他吵嚷着声音,低低地道。

  “我——”

  “这么说我确实曾经是小可,而你是——”他的眼神深沉、犀利掩住了所有病人该有的疲惫。

  “姐姐——”我被动地说。

  坏脾气马上闪如他的眼中。 “我哪有你那么小的姐姐?胡扯——该死的!”他想撑起身子,无奈力不从心,这让他万分沮丧。

  我忙按住他,柔声道: “你别乱动,别又扯到了伤口。”

  他迅速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又换上了怜惜、心痛。 “你怎么那么瘦?那么憔悴,哦——洁衣,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他的声音轻而柔,我的心又痛了。眼泪浸湿了我的眼眸。

  “清扬——”我把脸埋在他的手掌里,痛哭着,天知道我此时多么高兴又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温暖的气息里。

  “洁衣——别哭呵!别哭!”他很焦急,挣扎着想坐起,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你别动——别动——”我急急地擦去眼泪,按住他的手臂。

  他沮丧地道: “哦——洁衣,我动不了了,可我想抱你,想感觉你,好想——”他的眼神闪着热切。

  我低下身子,靠在他的怀里,轻柔地道。

  “我抱你,我感觉你,一样的,对不?”他满意地点点头,绕过一只没受伤的手,紧紧地揽着我的腰。

  他恢复得很快,第三天,便能坐起来了,甚至能下地走动几步了。医生很诧异,震惊地看着他的伤口愈合得一天比一天快速。那天护士撤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医疗仪器,就连葡萄糖注射液都拿走了。因为,他已开始能进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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