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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明月转身跃下了无人看守的楼梯,两、三个腾身起落,人已奔出了“揽月楼”外的庭园。

  这一次,沐刚不再拦阻她,任由她跃上了白马奔出府邸。

  “父亲……”不明究理的景春张口欲言,这样逼走了她,未免太不厚道。

  “住口!”沐刚咆哮如雷,额头上青筋暴露,“别说了!”

  什么都不要再说!趁现在仍然来得及的时候……

  “王爷……”已知内情的张恩神色黯然,来到他面前单膝跪禀:“钦差大人的车驾已经到了宁县,大约还有一日光景就来了。”

  沐刚微微颔首,“吩咐下去——将圣上御赐的珍宝财帛写出清单,所赐的男丁女婢记入名册,庄园田地的籍契打点仔细,别慌张惊乱。”

  走……走得愈远愈好!只希望你能生出双翼,飞出这什罗网!明月……他闭上了双眼旋即睁开,注视着辽阔无垠的天际;如果苍天见怜,或许此生还能再相见:若不能遂人心愿……。

  往后,了解我一片苦心的你,会怨我吗?!

  带着太祖皇帝圣旨,雷厉风行而来的御使大人在第二日晌午来到西平侯宅邸。

  备妥香案大开仪门,西平侯沐刚换上蟒袍冠带,手执朝笏跪接圣旨。

  御使朗读的内容,正是东宫太子——标冒着大不讳罪名,紧急通知亲如手足的义兄沐刚的密函内容——大意是:西平侯沐刚在云南独尊妄大、肆行威权,骄奢僭越有谋反嫌疑,自接圣旨起,即刻夺其虎符、将印,押解回京面圣裁夺;若有反抗当庭格杀无赦。

  叩首谢恩接旨,沐刚才站起身来束手就缚;反而让御使过意不去,低声温言劝勉道:“圣上只是一时误听谗言,才这么风云电掣地拘令王爷回京面圣,只要王爷坦然解释,必定无妨。”

  “多谢大人!”沐刚拱手为礼。

  祸至无日。唯一可堪告慰的是明月没有受到波及。

  默然无语的沐刚父子换上了一身素服,随御使入京面圣。

  而远在京师辅佐父皇朝政的东宫太子正为沐刚的清白和蓝玉力辩,“义兄不可能阴谋谋反!”

  “太子宅心仁厚,才会被蒙蔽。”蓝玉从容而道。

  这句话深深触动老皇帝的内心——嫡长子标,心地仁慈,对臣下太过宽厚,连二弟心怀不轨,多次僭越也容忍下来,还为之求情——这样的心肠怎么担得起重任?!压得住满朝权贵?!

  沐刚的前途险恶,吉凶未卜。

  见到了睽违了三年的义父,沐刚忍不住泛起悲戚;失去爱妻支持的太祖皇帝只是一个终日操劳、忧慎戒惧的孤独老人。

  满朝文武,如云妃嫔皆无一个是他所能信赖的心腹,东宫太子虽贤,却太过温厚,国事如麻、朝廷大臣派系林立,逼得老皇帝不得不施铁腕镇压,血腥杀戮自有其因。

  在朝廷上公然明辩后,老皇帝的脸色稍露,退朝后召宣沐刚父子入宫以家礼觐见。

  也许是景春含泪叫了一声:“万岁爷爷!”令老皇帝为之动容。也许是赶来相见的东宫太子蓄意问起沐刚乍听母丧吐血的伤势可有妨碍,软化了老皇帝的心。

  沐刚父子总算没有被打入天牢,而是被命令移居旧宅邸施以软禁。

  东宫太子犹不死心,谆谆哀求父皇道:“父皇明鉴,不看别的,也请看九泉之下母后的情面——子毅秉性纯良刚直,乍闻母后病薨还哭至吐血,还夷皆知,颂其仁孝,他岂有造反的道理?”

  阴鸷沈默的老皇帝不置可否,就这样把沐刚父子软禁在京师中,不杀也不放。

  十个月后。

  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妇怀抱襁褓幼儿来到了京师,单薄的行李包袱令赶驴的脚夫忍不住探问,担心她一个外地来的妇道人家会受到歹人拐骗。

  “这位好心的小哥,不瞒你说。”青帕包头的少妇年约二十多岁,她低声而道,自称和丈夫远道来京投靠亲戚,没想到途中丈夫却因水土不服而一病不起,撇下了她们孤儿寡妇好不凄凉,没奈何只好在郊外就地报官相验,费了些许银两安葬。

  “没想到进得京来,大伯一房早迁移他省,这下子真的是求助无门了。”

  她黯然说道。

  “这……这该如何是好?!”年经心热的脚夫替她干著急。

  碰上这种情况大抵只有三条路好走:“一是胡涂嫁个老光棍,小门小户过活也算是后半辈子有靠。二是签卖身契当大户人家的佣妇,服侍主人一家大小,任劳任骂。三是凭着几分姿色倚门卖笑。

  “看这位大嫂的朴素忠厚,还抱个奶娃儿,三条路都非良策。”

  “小哥,若您是一位热心人,地头又熟,不知可否请教您一件事?”少妇低声询问。“你问,只要我莫小三知道的,绝对清楚告诉你!”年轻的脚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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