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茱丽·嘉伍德 > 碎心杀手 >  上一页    下一页


  两个男人站起来。尼克比一百七十二公分的彼特高出十公分以上。彼特的身材瘦小,日渐稀疏的金发在迅速变白,厚厚的眼镜老是滑下窄窄的鼻梁。他总是穿著保守的灰色或深蓝色西装、上过浆的白色长袖衬衫和暗色的条纹领带。在一般人看来,彼特就像乏味的大学教授,但在他手下的探员看来,他却是个道地的巨人,无论是多么艰巨的任务或庞大的压力,他都能够从容应付。

  “一个月后见,尼克,早一天都不行,同意吗?”

  “同意。”

  彼特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又停下来。“你还是每次上飞机都不舒服吗?”

  “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应该没有。”

  “是吗?我上次跟女人上床是什么时候?”

  彼特故作震惊状。“很久了,探员。你显然正值干旱期。”

  尼克放声大笑。“是吗?”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合适的女人,她可有罪受了。”

  “我没有在寻找合适的女人。”

  彼特露出父亲般的笑容。“那正是你会找到她的时候。她会在你没有防备时偷袭你,就像我的凯蒂偷袭我一样。我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我预料你也不会有。她就在外面的某处等着你。”

  “那么她可有得等了。”尼克回答。“干我们这行的跟婚姻不兼容。”

  “凯蒂和我结婚二十多年了。”

  “凯蒂是圣人。”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尼克。”

  “每次上飞机都不舒服吗?是的。”

  彼特呵呵低笑。“那么祝你平安到家。”

  “要知道,彼特,大部分的精神科医师都会想要探究我恐惧搭飞机的起因,你却以我的恐惧为乐,对不对?”

  他再度呵呵低笑。“一个月后见。”他悠闲地踱出会议室。

  尼克收拾好他的文件,打了两通必要的电话给波士顿办事处和李斐南,然后搭当地探员的便车到机场。既然这个假是非休不可,他开始尝试做些计划。他打算真正放松一下,也许跟他的大哥塞奥驾帆船出海,如果他能逼他放下工作几天。然后他打算驾车越过半个美国到爱阿华什圣橡镇去看他的好朋友达明,跟他痛痛快快钓几天鱼。莫彼特没有提到李斐南两个星期前要尼克加入危机处理小组的升迁案。尼克打算趁放假时好好衡量新工作的利弊得失。他指望达明帮助他做出决定,他跟达明比跟他的五个兄弟还亲,他对他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达明会一如往常地唱反调,尼克希望自己回到工作岗位时会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达明担心他。最近半年来他一直用电子邮件唠叨着要他去看他。像莫彼特一样,达明了解尼克的工作会带来什么样的压力和噩梦,他也认为尼克需要休个假。

  达明有他自己的仗要打,每三个月就得住进堪萨斯大学医学中心做一次检查。每到那时尼克就得提心吊胆,直到达明用电子邮件传来好消息。到目前为止,他的好友都很幸运;癌细胞受到了控制,但它始终在那里伺机而动。达明学会了怎么应付他的病。尼克却没有。他愿意用一条胳臂换取好友免于病痛的折磨,但就算他愿意,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就像达明说的,这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战争,尼克所能做的只有在他需要时陪着他。

  尼克突然迫不及待想再见到好友。他甚至有可能说服他脱下神父领圈一晚,像以前在宾州大学同住一间宿舍时那样喝个烂醉。

  他终于可以见到达明唯一的亲人了。达明的妹妹若兰比达明小八岁,一直寄宿在瑞士的贵族女校由修女照顾长大。达明尝试过好几次想把她接来美国,但信托条款和管钱的律师说服法官决定把她留在寄宿学校,直到她成年后自己做决定。达明曾告诉尼克,实情没有听起来那样悲惨,律师其实是受委托在保护产业。

  如今的若兰早已成年,而且在一年前搬到了圣橡镇。尼克始终没有跟她见过面,但他记得达明贴在镜子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看起来像个邋遢的流浪儿,制服的白上衣有部分衣角露在黑色百褶裙的裙腰外,一只及膝长袜滑落到脚踝处,膝盖擦破了皮,长长的褐色卷发遮住了一只眼睛。他和达明看到照片时都笑了起来。照片里的若兰最多只有七、八岁,但尼克忘不了她甜蜜的笑容和淘气的眼神。

  是的,度假正是他所需要的。但要实现那些计划就必须先搭飞机回到基地波士顿。没有人比尼克更痛恨搭飞机。事实上,那令他害怕得要命。他一进辛辛那提机场就开始冒冷汗,到柜台报到时胃开始作怪,登上飞机时已是脸色发青。

  一个年轻的金发女郎隔着走道对他微笑,搭讪地问他坐飞机是不是很紧张。他紧抓扶手的泛白指节想必已露了底。他点头作为回答,然后转头望向窗外阻止进一步的闲聊。她长得不难看,弹性布料的衣裳证明她有副好身材,但他不想聊天,更没有心情调情。他一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疲惫。他越来越像塞奥了。他的大哥最近除了工作以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

  在波士顿下飞机后,尼克先到办公室放资料和处理一些锁事,然后才开着他的保时捷跑车驶向坐落在毕肯丘的家。三年前他向叔叔买下那栋砖造花园洋房,但搬家工人堆在客厅中央的纸箱大部分至今都尚未拆封,小弟查瑞坚持替他挑选的高级音响也没有挂起来。

  他把跑车驶进地下车库,用遥控器关上车库门,感到全身开始放松。终于到家了。他拾级而上到一楼,按照管家萝丝的要求把旅行袋放在洗衣间的走廊上,一边走进新近整修她的厨房。他把公文包和太阳眼镜放在闪闪发亮的褐色花岗石工作台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穿过堆满纸箱的客厅走向他的避难所。

  书房是他最喜爱的房间,也是搬来后唯一费事配备好家具的房间。他拉开窗帘,打开面对喷泉花园的落地窗,把阳光和花香引进室内。他站在窗前欣赏着花园里的宁静美景,直到袭人的热浪启动中央空调。他关上落地窗,大声打个呵欠,灌下一大口冰啤酒。然后他解下配枪,取出弹匣,把它们放进嵌壁式的保险柜里。他坐进书桌后面的软皮旋转椅里,卷起衣袖,打开计算机。他感到紧绷的肩膀肌肉开始放松,但在看到有多少封电子邮件在等他时忍不住大声呻吟。录音机里还挤了二十八通留言。他叹了口气,踢掉鞋子,靠在椅背上,开始一边浏览电子邮件,一边听电话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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