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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阿刚大笑。

  “我嘛,水平是差一点,吊几条泥鳅总是可以的吧?”他笑道,“你怎么就把我看扁了呢?我倒要看看你做的泥鳅烧豆腐是个什么样子。”

  “豆腐……要看卖东西的老乡会不会上门来兜生意,否则要跑很远到集市上去买,要不就得自己做,那还要浸黄豆、磨豆浆,挺麻烦的。”

  马南嘉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季泰雅一会儿,然后凑近他的肩膀用力吸着鼻子,从脖颈一路嗅上去,直到脸颊。季泰雅脸红了一下,退让着,一边说:“喂,你干什么啊!你……脑子有病啊!”

  马南嘉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仿佛刚刚深嗅一束玫瑰花的陶醉表情:“啊……”随后突然眼睛一瞪:“你这种人,还怕没有送上门的豆腐吃?”

  阿刚笑得直不起腰。我笑得差点打碎盘子。季泰雅本人故作生气状拿拳头敲着桌子,脸上也是笑。

  好容易控制一下自己,我想到了一个自从进这家旅馆以来一直想问而没有机会的问题:“小季,我总觉得你挺脸熟的。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季泰雅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马南嘉插道:“看!豆腐已经出现了!不过,种类好象不太对哦……”“有没有搞错……”我笑得再也讲不下去。一桌人,或者说我们4个人又笑成一团。

  马南嘉先定下来,正色说:“看,朱夜,你肯定是那种看到女孩子就说不出话来的人,所以这么老套的开场白还要先找人练习一下。”

  “我……”

  这是,蒋教授推开面前的碗说:“小季,有没有热茶?”“啊,有啊,当然有。”他起身去拿茶。马南嘉堆笑道:“蒋教授,吃好了?还要点别的什么吗?”“不用了,”老人低头剔着牙齿,“有热茶就好。”茶端上来时,他只是闻了一下,便放在旁边,继续剔牙齿,没有喝。我看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愉快。这个级别的老家伙常有人请到高级宾馆的会议厅,好吃好喝地供着。但是茶在我看来也还算不错,更何况这里本来就不是大城市的高级宾馆,何必这么不给季泰雅面子。

  阿刚用胳膊肘推推我。我看他的眼睛,好象暗示我什么。可是一时读不出他的眼神,只好耸耸肩,做出询问的样子。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朱夜,把我刚买的茶叶拿下来我们大家喝一点吧。”“你在上长途汽车前买的那罐吗?”我说,“好吧,我去拿。把你的钥匙给我吧。”他没有动,惊讶地看着我。倒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什么?”他笑了笑:“你忘记了?你刚进屋就问我要了去说要泡杯茶喝的。现在应该还在你屋里呀?”

  一桌人静静地望着我。灼热感从我的胃部升上来,包围了我的脸。“我……我喝过茶吗?”我喃喃地说。

  马南嘉说:“算了,不愿意拿出来就算了。喂,我喝柠檬茶就行,不要泡茶叶了。”

  “我……我不是小器,我怎么会……”我感到自己象是被抓住小辫子的小学生,急于脱离窘境,“我没有喝过茶呀!”

  “这样!”马南嘉说,“我们陪你上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苦笑道:“不要搞得那么隆重好不好?”阿刚说:“不过是茶叶嘛。朱夜可能说笑说高兴了忘记了。”“去看看也好,”我急急说,“免得真的让人以为我小器。”

  季泰雅泡好柠檬茶,收掉桌子,招呼我和阿刚上楼。他拿着钥匙走在前面。我惴惴不安地跟着。他开了门,只见桌上赫然放着茶叶罐和一杯冷茶。我长叹了一声,几乎要昏倒。身边的阿刚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说:“没关系的。”马南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走到桌边,拿起茶叶闻了一下说:“挺好的茶叶嘛!不过也不至于为了这样的一点就……”

  “请你别说了。”阿刚说,“朱夜只不过一时记错了而已。何必穷追不舍呢。要喝就拿下去泡好了。”

  “我也没说什么哦!”他说,“我说过了,我自己和柠檬茶就好了。”

  这时有人走过回廊。他看到那人的影子,急急奔出去说:“蒋教授,您回房间啦?”

  “我看一会儿书就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啊,您睡好,呵呵,晚安。”

  走廊上被壁灯拉长的人影晃动了一下,消失在右手边的门里。

  我们回到楼下,季泰雅泡了茶给我们,自己在厨房里洗碗。醉人的茶香味漂满了宁静的客厅。我心情沉重,坐在长沙发的一头,无视茶杯袅袅而上的烟气。阿刚坐在另一头,闭着眼睛享受芳香的茶,然后轻轻吹着茶杯里的热水,小心地啜上一口。瞿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电视里放着地方台的新闻,声音开到最小。马南嘉脱了鞋,蜷缩着身体象小猫一般盘踞在单人沙发上,歪着头靠着靠背,一手向后捋着头发,眼睛仿佛看着很远的地方,沉思着什么。这样子使他看上去更显得端正,完全当得上英俊二字。而他现在的神情,和刚才嘻笑怒骂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好象一个伟大的演员卸下了妆,正在培养下一场演出的感情。

  “马南嘉,我真的不是小器。”我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别说了,朱夜,”阿刚说,“别那么紧张嘛。你瞧,如果你不说别人都不会提起,大家哪里会记得这样的小事呢?放松点吧。”

  马南嘉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这记性……”我感叹道,“我好象是先回房睡过一小会再起来找阿刚的,可能做过梦了,否则再怎么差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阿刚说:“你工作太劳累了,睡得太少了。”

  马南嘉问:“朱夜,你刚才说的周强是谁?”

  他的声音变得沉静,柔和,与刚才饭桌上的喧哗完全不同。我没有料到他会注意这个,那时他正说着什么有趣的笑话。“你是说我对蒋教授提起的周强?”

  他点点头。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是我过去的同事。他是蒋教授的研究生。毕业好几年了,他自己可能印象不深了。”

  “你是骨科医生?”

  “啊,不,就凭我这记性,做医生岂不是草菅人命?”我尴尬地说。看到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我知道他一定会追问,不如现在说出来,“我做过创伤科医生。那时周强是我的同事。”

  “这个创伤科听上去有点怪呢,一般医院里,骨科就是骨科,普外科就是普外科,好象没有什么医院专门设创伤科的。是军队医院吗?”

  “不是,创伤科主要的工作当然是骨科病人,医院在市中心,附近工地多,所以急诊特别多。我们要顺便兼顾急诊的其他外伤病人,所以对外称创伤科。”

  “哦!”他似乎无心地说,“原来你是西岳医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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