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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奈儿小姐想像力丰富,居然从她轻便的穿着猜想她是送披萨的工读生。

  她会有这身穿着,是因为方才她正在店里亲自调教一名新进喜憨儿如何将凉的茶果冻放进玻璃纸袋、如何在玻璃纸袋扎上一枚漂亮蝴蝶结,简单连续且公式化的动作对一般人而言,很快就可以进人状况,然而,对学习能力迟缓的喜憨儿,却是一个挑战。

  喜憨儿不听使唤的僵硬手指头,经由她一遍又一遍的耐心教导,才总算渐人佳境,结果当工作告一段落,她轻吐一口气抬头瞄一眼挂在墙上的圆钟时——天啊!差五分十一点。所以她只好手忙脚乱飞快脱下身上的围裙,再火速跑回办公室抓起皮包飞也似的冲进电梯赶来这儿收款。

  “她不是送披萨,她是……来收账款的。”盛励左手横胸,右手摩学俊鼻,强忍溢至喉咙的滚滚笑意。

  “收账款?你的出纳员光支薪不做事的啊。连付款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劳驾你亲力亲为,怪不得你一天到晚抱怨时间不够用。”她一面嗲声嗲气为他叫屈,一面将粉嫩嫩的手臂插进他的臂弯攀锁住,骄傲地翘着下巴斜脱丁晓凡。

  从香奈儿小姐眼中激射出来的浓浓敌意严然拿她当假想情敌,否则怎会故意做出宣示意味如此浓厚的动作?这种感觉就像丛林动物刻意洒下气味划出界线,警告其他动物切勿闯进地盘。

  “盛先生,你有客人造访,我不便打扰,告辞啦。”晓凡挥挥手,头也不回离开。

  “你还没留下电话号码……”

  “一个收账员的电话号码留不留,无关紧要。阿励,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今天下午跟晚上你要腾出所有时间陪我的。”香奈儿小姐很不札貌地打断他的话。

  盛励有点气恼地透过玻璃窗目送她身姿轻盈的翩影隐入走道尽头。

  ***

  “翡冷军国际拍卖公司”依惯例为即将登场的秋季拍卖会暖身,特地选在“晶莹酒店”地下楼举办秋拍预展,广发请柬邀请藏家先睹为快,刺激买气。

  秋拍预展酒会衣香鬓影,这群处在金字塔尖端的买家手拿水晶酒杯因饮香醇红酒,有的三三两两交换收藏心得,有的闲逸地倾身欣赏这些顶级的艺术精品。

  “阿励,陪我过去那边看古董珠宝嘛!”香奈儿小姐娇声央求着。

  “随便你!反正我对这些贵得令人咋舌的古董不感兴趣。”盛励率直地将大手一摊。

  “嘘!”香奈儿小姐食指竖在唇中央,紧张得举目张望了下。呼……好险!旁边没人听见。她再一次耳提面命:“就算你不感兴趣也只能搁在心里头,千万不可以老实说出来,你以为现场的贵宾有几个是真正懂得欣赏古董的?哼!还不是附庸风雅罢了!”

  “既然如此,你于嘛死拖活拉硬要我来?”盛励没好气反问。要不是看在她今天过生日,而她又是他的死党沈智浩的妹妹份上,他才懒得参加这么无聊的酒会。

  “接到请柬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表征,怎能不来?”她拉着他站在椭圆型玻璃橱柜前,目不转睛测览珠光宝气的昂贵钻饰。

  “我宁愿回家看足球赛。”

  “嘘!”她柳眉横竖瞪盛励一眼,赶紧用她略带界音的储懒声音说道:“可惜喔,这块祖母绿颜色匀透,镇工却嫌老土;还有这枚蓝宝胸针,周围的钻饰太小不够气派……咦?先生!请你取出那只黄钻戒!”她转头招来拍卖公司的职员。

  带着白手套的职员小心翼翼打开玻璃柜将推魔夺目的梨型黄钻戒放在蓝绒布银盘送至她面前。

  “指围刚刚好,嗯,拍卖目录编号二十一,谢谢。”她抄下编号,然后又像只花蝴蝶拉着盛励转战国画区。

  “妮妮!你几时对国画产生兴趣了?”他瞪大眼睛问她。

  原来香奈儿小姐叫妮妮。

  “打从张大千过世以后。”她直言不讳。

  “张大千过世启发你对国画的慧根?”

  “才不是呢!管你张大千还是毕卡索,只要眼一闭腿一图的大师,所遗留下来的画作数量有限,增值力高,后势便看俏。我买画,既突显高贵气质又可以增值,这种一举两得的美事涧乐不为?”她巧笑情兮地赏他两枚卫生眼。

  她一直搞不懂,盛励当年炒股票炒得名利双收,几千万几千万新台币轻轻松松赚进口袋,怎会莫名其妙宣布退出股海,一头栽进网络跟游戏软体设计领域?经常是陪着游戏软体设计师写程式写到快天亮,整个人都累到眼皮睁不开了。这群科技人也奇怪,工作得无日无夜的,累了,索性一群人就在公司打开一张张行军床倒头睡觉,而盛励也安之若素。

  “哇!连这种死人钱你都赚?”他拍额怪叫。

  “什么赚死人钱?这叫投资理财。你呀!刻默无聊,外加白目!”沈妮妮专注凝视张大千的巨幅“墨荷图”,决定暂时不理故意找碴的盛励,免得扫兴。

  “你……咦?丁晓凡?”眼尖的他发现一抹纤细的熟悉背影,他跨步上前轻拍对方的肩膀。

  “嘎?”正聚精会神欣赏张大千的“美人图”的晓凡不由得骇了跳,一百八十度转身,手上的酒杯不偏不倚泼洒在他笔挺的黑西装,淋他一身紫红蓝萄汁。“啊……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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