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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忽来的温柔令她怔忡。知道他对她有情,知道他想娶她、将妻子视为最亲密的人。可今夜的话又是何意?要她成为他的家人,保护她、爱她,要她的心?

  “同样,我也会给你我的心。”

  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他的话如雨后水滴滑落她的心湖,引开阵阵涟满。

  他只是吻她,在她的脖上咬出牙印,却不曾解开她的衣衫。她以为会控制不住,毕竟,满眼浓浓情欲,是脱离温和外衣的男人应有的眼神。咬了牙印,他唤来婢女整理邻边厢房,将她推进去后便不再理。

  在床上翻转到夜半,她终于记起,三个月前后院女厢房中,他说过在章柳阁与市舶司谈论假钞一事。如今想来,他早就开始撒网钓鱼,处心积虑如此之久,真让她佩服他的耐心。嗯,为了自己的安危,千万别惹容易记仇的男人。

  起初,郗顽洛还担心那晚见到的可怕事情,随着传闻的增多,渐渐地她也忘得差不多。

  六月中,庆元城人人皆道:“市舶司被人砍了脑袋,尸体挂上城楼上,身上悬着的令牌来自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浅叶组。” 随后,传闻出了庆元城,传到其他城镇。至于他人再怎么传,就不关庆元城的事了。等到六月底,人人最喜闻乐道的是——四大败家子之一的施五公子,在踢鞠比赛中伤了命根子,已经是个废人。

  “没有,是杭州来比赛的家伙输不起,故意造谣中伤。”施小五义正词严地对施宅里的每一个人解释。

  七月,活字本《比丘醉》初印五千册罄订一空,成为当月最热门的话题。

  八月,一传败家子之林二公子得了花柳病,命不久矣;二传败家子之周三公子之弟——周八公子迷上白袍美书生,好“美男破老”,同时城中各家书铺的《吴下阿蒙·断袖》一书遭人抢购,买者均为白袍小书生;三传《金刚艳》雕版被日本书商高价购回国,施三公子的嘴都笑歪了。

  有人要问市舶司一案后来如何处置?城中人绝对会翻你一记白眼,嘲笑:“市舶司是谁呀?兄弟,你已经落后了,快去施氏书堂买本《比丘醉》看看。听说施三公子这次不出雕版,要出巾箱本(即袖珍本),高丽和日本的书商已经定了几千本呢。”然后,问话的会觉得自己太丢脸,赶紧跑去买一本翻看。若再有人问同样的问题,他也会送上一记白眼,告诉你落后太远了。

  九月,天气开始凉爽。

  墨香坊抄字间,写版师忙版稿,抄字师整理富贵人家重抄的族谱。

  “纪师傅,三少爷这次真的不出雕版?上次的雕版卖得不错呀?”学徒阿荣将版稿均匀贴在木板上,准备雕刻。

  “这段时日庆元的书院商会要集合刻印儒家经书,西印街的印坊全在忙这个,三少爷也说了,这种故事书的雕版对世人只不过一时新鲜,出多了就没味。这次改印巾箱本,也是图个新鲜。”

  “是吗?” 阿荣转头,“小顽,你常和三少爷在一起,有没有听说这次到底是印雕版本还是印巾箱本?”

  阿荣现在的确不明白,等到了年尾,看到其他印坊全都效仿着雕刻,一时书堂堆满了雕版印制的故事书,而那时。施氏书堂的巾箱本因为小巧便于携带,再次得到读书人的追捧,引得庆元城内但凡有水井处,皆能言“比丘”也。那时,小伙计对自家老板的佩服,只能用“拜地”形容。

  “不知道。” 努力辨认缺损字眼的女子摇头,“阿荣,要不你叫我一声姐姐,要不就叫小洛或小郗,不要叫我小顽。”

  “你休想,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随便叫人姐姐。”瞧瞧窗外,阿荣拉过凳子坐到她桌边,“小顽,我听辐管事说,你是未来的三夫人,是不是真的?”

  “辐管事说的?”非常温婉的声音。

  “是啊,我也瞧见了,三少爷每次来坊里,眼睛总溜在你身上,你低头抄字没看到。”

  “是吗?”不理灿烂过分的笑容,郗顽洛磨墨。

  “小顽,前两天有人送信给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我看你这些天不太开心。”阿荣移了位,仍是笑得灿烂。

  “没事。”想到那封信,磨墨的手滞了滞。照那人的要求,四日后的轮休要去一趟才行。

  “阿荣你还不做事,想偷懒呀!”纪师傅放下雕刀。拧起徒弟的耳朵。

  “啊呀!痛呀师傅,我做我做!”哀叫连连。阿荣将凳子挪回原位,本想抱怨两句,却不想坊外一阵飞沙走石,掀起黄沙腾腾迷了眼,其他人想必同受其害,一时间叫骂不断,“谁呀?信不信我请浅叶组的杀手作了你。”

  “洛三夫人,救命!”飞沙之后,焦急的求救声从郗顽洛脚边传来。

  放下衣袖,众人觉得场面很熟悉,几个月前似乎见过这小书童。有些个记忆好的拍拍手掌,说了句“是五少爷的书童啊”后,众人一致低头,当刚才的飞沙走石不曾发生过。

  “你是谁?”郗顽洛勉强一笑,磨墨的动作未停。

  “小的是卫函呀,洛三夫人,您不记得小的没关系,这次您一定要救救五少爷,您要是不去救他,这世人只怕没人能救得了啦!到时,五少爷一缕孤魂……呸呸,瞧我这乌鸦嘴!洛三夫人,您还是赶快随小的去救人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请问,你唱的是哪一出?”拉回裙角,她稳坐如山。

  “不是唱戏,洛三夫人,小的是奉了五少爷的三面金牌快马赶来,哎呀,您就别磨墨了,快走吧。”

  “五少爷又被老爷家法处置啦?”她猜。

  “对对对!” 卫函跳起来拍打衣上的灰尘,惹来周围人的咳嗽。

  “五少爷被家法处置时一向是三少爷救命的,我怎么能说动老爷不处置五少爷呢?还有,你可以叫我小洛或小郗。”

  “三少爷一早就被赵老爷请到商会去了,五少爷说了。您若是不肯去,只怕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呀,呜……”卫函声泪俱下。

  “顽洛,你还是去救救五少爷吧。”不时何时入内的施伐辐劝道。

  “我?”她何德何能管起老爷的事。

  “既然五少爷说你能救她,定是可以的,这些书先别抄了,我让马车送你。”施伐辐出门备车。

  “马车太慢了。”卫函收了泪,有些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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