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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一直以来,那孩子以为我是健康的。我是她的支柱、她所有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我却不能接近她。"他嘶哑地道。

  他会死,只是不知道死期在何时。

  因此他不希望宝嫔太依赖自己!他甚至希望,如果那孩子能恨他……或者比爱他还要容易。

  珍珠怔怔地望住他。真相太过惊人,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就为了这个东西,"他转身在床头轻敲三下,接着将玉制的把手朝左旋转两格,床头突然弹开,里面是一道巧夺天工的暗格。

  允堂将手伸进暗格内,取出一只小金棺。"就因为藏在这里头的东西,十年前佟王府几乎家破人亡。"

  瞪着允堂手掌心上那只金光明灿的小东西,珍珠的心寒了大半……

  是了。

  一切猜测都得到了证实,这正是她此趟进佟王府主要目的--夺回金棺内的夜明龙珠。

  这十年来没有人知道秘宝落到何处,一直以来,教众皆以为宝物在叛徒手中,直到风主子召她潜进佟王府,查明始末。

  数日前珍珠曾经在四爷府见过凤主子,她私自猜测,凤主子得到消息的方式,可能来自慎四爷。

  把金棺送回暗格内,允堂敲回暗格,低嘎地道:"十年前那场浩劫……一切祸事,只出在'虚情假意'这个四字上头。"

  虚情假意?

  珍珠望着允堂,后者盯住她,阴鸷的眸底掠过几道寒光。

  "那年冬季,父王带领我们一家人赴承德别邺,谁也不明白,途中为何会引来一群武功高强的蒙面人追杀,宝嫔那年不足一岁、尚在襁褓中,她的腿就在那时被活生生从马车扔出后摔断的。更诡异的是,当夜我的亲娘以及二妹,竟然从此消失无踪。"他撇撇嘴,苦涩的嗤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当年追杀我全家的是白莲教,他们的目的,正是金棺里的东西。"

  父王临死前曾经对他道尽一切始末--包括数年前,皇上命他寻回那颗失落的夜明龙珠,关系大清皇朝不可告人的秘辛。

  "那跟'虚情假意'何关?"珍珠问,清楚地看到他英俊的脸孔在抽搐。

  "第一个假意的人,是我的父王。父主要的那东西,是我额娘偷来的。东西本来落在白莲教手上,父王为了夺回宝物、勾引身为白莲教主近侍的额娘,利用额娘身份之便,甜言蜜语唆使自己的爱人冒着生命的危险窃宝。可惜的是,自始至终,他不曾实现自己当时的允诺--事成之后,娶我额娘为妻!只因为她是个汉人。"

  此刻允堂的眼是阴沉的,他冷暗的眸光投射在珍珠身上,在那里头,她看不到一丝温暖。

  "第二个虚情的人,是我的额娘。为了父王她曾经叛教,直到遭遇追杀,她终于想通,明白父王只是利用她偷取教中的宝物,从一开始他便在说谎、根本不打算娶她为妻。于是她佯装带走夜明珠,让父王招致遗失重宝的大罪!她自己为了避免追杀,其实早已将金棺藏在暗格内。她就此消失,不再顾及父王和亲生儿子、以及刚出生不满一岁的幼女,从此恩断情绝,只周全自己的性命!"

  他撇开嘴,悲忿的脸孔却没有半丝笑意。允堂继续往下道:"可笑的是,直到她离开,我父王才发现自己竟然爱上利用过的女子,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自承德别邺回到京城后,父王重伤不愈、同时抑郁成疾,终于病逝。至此,佟王府已经家破人亡!留下来的,只有等死的少年和一名身患残疾的小女孩。"

  他终于说完了,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人世间有太多虚情假意,不到试炼到来那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他道出结语,盯住她的眼眸比平常更黑、更沉。

  他一席沉痛的话,让珍珠对这个故事有更深的了解。

  如果只是偷宝、还宝那么简单,世事就不纷扰。但人终归是人,人性软弱在于当下这一刻。

  爱意不假、情长不虚。当下这一刻如果不是私心作祟,人间可以少却许多唏嘘、成就更多咏叹。

  "刚才,你让我喝什么?"他问她,神色已经回复正常。

  "普通茶水。"她回过神,轻声回答。

  珍珠没说实话。

  风玺是白莲教主,手上握有教中一切奇毒。她是白莲圣女,主管教中一切毒物的解剂。

  但解毒剂的功效只是一时,久了只会上瘾,用药越深、越无法根治!永久的解药,仍然在凤主子身上。

  允堂盯住她,他黯沉的眼像黑色的洞穴一样幽深。

  这一回他没像往常一般,以主子的威权表现对她的不满,即使他明知道她给自己喝的,绝不会是普通的"茶水"。

  意识到他仍然抱住自己,珍珠轻轻挣开他。

  "你累了,合上眼歇一歇,一会儿天就亮了……"

  "你会陪在我身边?"他低嗄地问。

  珍珠语滞了……

  心口像压了千斤重,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是心痛,一部分因为宝儿,另一部分却在这男人身上。

  "我会。"凝视着疲惫的男人,她温柔地回答。

  允堂伸出手,再一次抱住身边的女人。

  没有反抗、不再倔强,褪去冷淡的外衣,她任由他紧抱住自己。

  直到天际第一道曙光乍现……

  天刚亮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细雪,气温明显下降许多。

  看到男人沉睡的倦容,珍珠放下心,悄悄下炕穿好衣裳,推门出去。宝儿还留在柴房,已经过了一夜,她得去瞧瞧宝儿的病况是否维持稳定。

  才刚越过前园,就看到香袖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香袖跑到珍珠面前,脸上的神情似乎快哭了。

  "香袖?你没留在房里照顾宝儿,怎么站在门口?"

  察觉不对劲,珍珠立刻推开柴房的门。

  "别进去了,小格格不在里面!李奶娘把她抱走了!"香袖拉住珍珠的袖子哭着道。

  "李奶娘?"珍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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